欧盟委员会将于本周三（7月14日）正式公布碳边境关税政策提案，预计将在2022年对其排放交易体系（Emissions Trading System，下文简称ETS）完成立法。据了解，此次立法“过渡期”从2023年开始，于2026年正式实施。该法案主要针对能源和高耗能企业，涉及的行业包括钢铁、水泥、化肥和铝等，同时航运也首次纳入了改革范围。
早在6月底，就有从欧盟委员会流出的文件草案中透露出了欧盟全面改革现行碳市场的雄心，包括一次性削减免费碳配额，推动运营欧洲航班的发电厂、工厂和航空公司参与碳配额交易，并且要为航运、建筑供暖和道路运输推出一个新的碳市场体系。这些改革都是7月14日一揽子政策的部分内容，以实现欧盟到2030年将净排放量从1990年的水平减少55%的目标。
根据泄露的文件，此次改革碳市场减排目标需与欧盟总体气候目标保持一致。此前欧盟2030年减排40%的气候目标中，碳市场需实现到2030年与2005年相比减排43%的子目标。因此要实现55%的欧盟总体目标，碳市场在其中需承担的目标也应进行相应调整。这次的一揽子政策还包括欧盟碳边界调整机制（下文简称CBAM）。从推动碳关税进程，到削减免费碳配额、扩大碳市场范围，欧盟贯彻碳减排机制的决心可见一斑。
欧盟的激进可能对航运业产生了相反的效果
对于航运列入改革目标， BIMCO副秘书长 Lars Robert Pedersen 表示业界对欧盟的计划感到担忧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根据CNBC此前的报道，“欧洲方面一直有种奇怪的误解，认为此次改革会给世界其他地区带来压力迫使全世界采取同样的行动，但坦率的讲我们认为欧盟的激进可能产生了相反的效果。”
他称，该提议“不利于”国际政策，无法减少地区碳排放，最终会从航运业中抽走资金，而这些资金本可以用于减少航运业的排放。“这是税收。这对脱碳有帮助吗？我不这么想。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募集资金的努力。”Pedersen继续说道，“这是欧洲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决定，你对此无能为力，这可能不是减少排放的最合适方式。”
就在他发表上述言论前不久，欧洲一个名为“运输与环境”( Transport & Environment )的NGO声称获得了一份泄露的提案，拟起草一份要求船舶逐步转向可持续海洋燃料的法律草案。而欧盟委员会的发言人拒绝对提案草案置评。欧盟表示，“我们迫切需要采取行动解决欧盟国际航行和航空排放问题，解决这些问题的举措将旨在促进可持续航空和海上燃料的生产和使用。”
Pedersen 称，重要的是不要对泄露的草案感到恐慌，“这些措施成为欧盟政策之前还有许多障碍需要克服”。欧盟成员国和欧洲议会首先需要就最终改革进行谈判，分析人士估计这一过程可能需要大约两年时间。
如果最终改革与泄露的内容相同，这将是一场“环境灾难”
航运业的温室气体排放量约占全球总量的 2.5%，由于低碳燃料在要求的规模上没有得到广泛使用，因此被视为一个相对难以脱碳的行业。地中海航运公司 (MSC) 首席执行官 Soren Toft 也批评了欧盟的提议。Toft 上月在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警告称，在缺乏现成的低碳燃料的情况下，这些提议将产生与它们的意图相反的效果。
此外，反对欧盟计划的不仅仅是航运业。英国交通与环境运输署称，泄露的委员会提案草案是“一场环境灾难”，称该政策没有鼓励对可再生氢和氨等低碳燃料的投资。相反，报告认为，该提案提倡使用液化天然气和生物燃料来替代船用燃料油。
ETS是欧盟减少导致气候变化的温室气体排放的主要工具。它迫使高排放企业购买碳排放许可，以创造一个财政激励企业减少污染。然而，目前困扰该计划的一个问题是所谓的“碳泄漏”，即由于欧洲相对的污染成本，企业将生产 ( 和排放 ) 转移到其他地方。欧盟寄希望于通过改革解决这一问题，可能从 2023 年开始实施所谓的CBAM，该政策试图通过对进口实行国内碳定价来公平地对待碳排放。
削减免费配额，征收碳关税
作为防止发生“碳泄露”的有效措施，碳关税从被提出开始就伴随着各种争议。所谓碳泄露，就是在严格的减排政策下，本土企业向减排政策宽松的国家搬迁的现象。碳关税把进口产品的碳成本提高至本土水准，就能够防止这类现象的发生。
在开始征收碳关税之前，为了防止碳泄露风险，欧盟还一直在向已经纳入碳市场的行业发放免费碳排放配额，尤其是典型的高耗能行业，如钢铁、水泥、造纸等。为了“稳住”这些产业不向外搬迁，这些行业获得的免费配额相对更多。欧盟碳市场已经从2013年开始就彻底取消了电力行业的免费配额。此后发电行业碳排放逐年降低，减排取得明显成效。而被认为存在碳泄漏风险的高能耗工业部门，如钢铁、水泥等长年获得免费配额，减排效果并不显著。
欧盟碳价将再被推高
碳关税一旦上线，免费配额的存在就略显“尴尬”了。一位长期研究碳市场机制行业相关人士分析，此次取消这些部门的免费配额，是将本土相关行业与国外同行业放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这至少会带来三点好处：一是发挥本土产业低碳竞争优势，倒逼低碳转型；二是通过CBAM机制规避境外输入的隐含碳排放；三是推动更高减排目标实现，落实其2030年气候政策目标。
此外，这一举措还确保了CBAM的公平性。如果对进口商品征收碳关税，而本土相同产品仍享受免费配额，意味着欧盟使进口产品承担更高的生产成本，违背公平竞争，这样外国进口商很有可能以违背WTO的非歧视性国民待遇原则向世贸组织提起诉讼，不利于CBAM政策的推动。同时，取消对欧盟相关部门的免费配额，将有利于这些部门进一步实施低碳化改造，逐步降低工业生产过程中的碳排放，支撑欧盟更严格的减排目标。欧盟委员会计划自2023年开始逐步引入碳关税，有分析认为，这将为欧盟每年带来约100亿欧元的收入。依照此次流出的文本，碳关税收入将用于支持欧盟7500亿欧元恢复基金，以帮助欧盟成员国在新冠肺炎疫情后恢复经济。
免费配额的削减，将非常直观地体现在碳价数字上。免费配额主要集中于存在碳泄漏风险的高能耗工业部门，一些部门常年获得的免费配额基本能够覆盖其实际排放，个别部门甚至还有配额盈余。
据上述行业相关人士则分析称，取消免费配额将进一步削减欧盟碳市场整体配额供应，长期来看有利于推动碳价格走高。短期看，取消免费配额的决定一旦确定，将带来价格看涨的市场预期，在市场供求还未发生实际变化时就提前出现投资拉动价格上涨。值得注意的是，有分析认为，一次性削减免费配额同样会引起碳泄露——碳成本较低地区的产品大量涌入欧洲市场，损害欧洲本土产业。
欧盟企图建立新的碳排放市场
此次政策调整将欧盟碳市场扩展至航运、建筑供暖及公路运输部门是一个亮点，代表欧盟将强化碳市场的作用，将更多部门纳入市场管控范围。根据此次的草案，从2026年开始，以上几个部门将面临碳排放成本压力。欧洲环保协会驻北京办公室首席代表、中国项目负责人Dimitri de Boer认为，随着欧盟气候雄心的增强，是有必要解决一些更具挑战性的领域的碳减排问题。至于欧盟碳市场将如何涵盖这些行业（航运、交通、建筑等），目前尚未明确。
“这些部门中的每一个都具有挑战性。例如，由于船舶在不同的司法管辖区拥有和注册，可能很难确定其路线和使用的燃料。汽车和建筑行业也是复杂的，因为排放点是分散的。”航运部门的困难在于，涉及到对欧盟以外的外国船只碳排放是否纳入管控范围，而欧盟或将参照航空业的做法来处理。
上述行业内人士认为，目前可以明确的是，欧盟对航运部门给出了一个跨度三年的适应期，参与碳市场的航运企业每年按照其实际排放量的20%、45%、70%的比例依次上缴碳配额，到第四年需完成100%履约，这样使参与企业能有一个适应过程，帮助其顺利进入市场。对于建筑供暖及公路运输部门，这两个部门的实际排放源是室内采暖设备和公路交通运输工具，数量繁多且分散，不利于统一管理。针对这样的特点，欧盟的做法是建立单独的碳市场。
上游和下游的监管侧重点决定了供应链中碳市场针对的重点。一般来说，上游监管侧重于自然资源开采的隐含排放，如煤炭开采或石油开采，下游法规针对供应链上的最终用户，如消费者。单独设立碳市场正是从供应链上游进行管理，利用一个单独市场检测运行效果，也能确保其不会冲击现有欧盟碳市场的稳定。
可以确定的是，欧洲正在一步步践行气候目标雄心。当地时间7月8日，欧洲央行宣布20年来的首次通胀目标调整决定：将中期通胀目标设定为2%，并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作出重要调整。
未来世界竞争格局或将再度改变，中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明日将有吹风会
欧盟致力于通过设立碳边境税来推动绿色减排。有业内专家认为，分工精细化背景下，碳关税将对全球经贸形势产生系统性影响，重塑全球产业竞争力，导致全球化石能源市场洗牌，并推动全球减排技术革命。
波士顿咨询公司（BCG）相关专家表示，欧盟碳关税将对欧盟所有依赖进口产品的行业产生直接或间接影响。碳关税对不同行业的影响程度主要取决于两大因素：碳排放强度和贸易强度。“焦炭、石油精炼产品、采矿和采石是最直接受到碳关税影响的行业。这些领域的碳排放强度和贸易强度都很高。此外，化工产品、基本金属、纸制品和非金属矿物制品等行业虽然对贸易依赖相对较小、但其碳排放强度高，也会直接受到影响。”上述专家认为。
北京市中伦律师事务所非权益合伙人于治国认为，对出口企业尤其是能源和资源密集型企业，建议应当有针对性地未雨绸缪，采取积极措施应对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于治国建议，出口企业一方面需要做好“碳成本”记录，细化能源和资源类投入的会计记录，能够有效地计算自己出口产品的碳成本，作为向欧盟调查机关抗辩的依据。另一方面，利用技术升级等多种手段尽快实现企业角度的碳达峰、碳中和，降低出口产品，尤其是出口欧盟产品的碳足迹。
除了欧盟积极推动碳关税，其他主要经济体对碳关税的态度不一。美国发布了清洁能源改革和环境中立计划（PEEJ），公开承诺将促使美国在2050年实现碳中和。PEEJ支持碳边境调节机制，提出“将对来自未能履行气候和环境义务国家的高碳产品，征收碳调整费或实施配额管理”。2021年2月，英国首相约翰逊称G7应建立气候同盟，英国将利用轮值国主席的机会积极推动碳关税。印度则表示，对未来欧盟推动的碳关税制度表示担忧，欧盟应当详细披露碳关税议案的具体实施细节，并作合法性审查。此番中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将于2021年7月14日（星期三）上午10时举行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由生态环境部副部长赵英民介绍启动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上线交易有关情况并答记者问，我们将持续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