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新兴市场国家,新兴市场经济体因美元指数破百而普遍面临的危险在中国也都客观存在。值得庆幸的是,中国金融市场的开放循序渐进,金融体系基础设施建设较为完善,这让中国有了能缓冲美元升值冲击的防火墙。中国现在迫切需要做的,是设法夯实这种比较优势。至于人民币则已走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重要关口,加快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果敢切断与美元的内生盯住纽带,才有望将复杂局势简单化,保障中国金融体系的稳定和健康。
世事无常,金融市场易发震荡,美元汇率近来走势更是起伏跌宕。美元指数先是在3月13日激情破百,最高走上100.4,刷新12年以来新高;随后,3月18日,在美联储发布利率决议声明否认将在4月份加息之后,忽又大跌1.81%,单日跌幅创六年纪录; 3月19日,美元指数重拾升势,盘中上涨超过1%。
美元指数标志性地破百,以及快速走出鸽派政策后的指数闪跌,都充分说明,尽管美元已经处于历史高位,但市场各方现在对美元汇率升值依旧保有一致性预期。问题在于这种一致性预期是可怕的,一旦形成,往往会带来两种极端结果:要么以反方向的黑天鹅事件挑战市场大心脏,要么沿着预期自我实现的方向一路癫狂。今年以来,美元就演绎了后一种疯狂行情,在升值共识推动下不断刷新阶段性高点,构成了在当今复苏乏力的世界经济中看似一道最壮丽的风景,就连作为鸽派“死忠”的美联储主席珍妮特·耶伦,似乎也未能阻挡这股趋势。看这样子,美元指数在短暂回落后有很大几率再度站上百点,破百可能由此成为一种短期“新常态”
如此背景下,笔者以为,现在有三个关键问题值得深入讨论:
首先,美元指数破百会不会没有尽头?
从简单的直觉来看,有两种不相上下的逻辑,一种认为牛市不言顶,另一种认为潮起必有潮落。两者其实并不全然矛盾,这涉及对此轮美元走强趋势量级的判断。笔者以为,2014年下半年开启的这一轮美元走强行情,是短周期和中周期两种级别叠加的结果,这也是这波走势如此犀利的根本原因。美元的短周期,取决于市场对经济基本面和利率趋向的综合判断。美元的中周期,则取决于国际货币生态环境究竟会怎么变化。从短周期看,美国经济周期性领跑态势明朗,美联储加息预期渐强,这都在推动美元指数进入上升周期。耶伦这次说得很清楚,随着经济状况改善,已不能排除在接下来几次会议上加息的可能性,这次声明“耐心”的措辞去掉了,但绝不意味着美联储就失去了耐心,加息与否取决于未来的经济数据,6月会议是否加息尚未可知,但也不能排除其可能性。而从中周期看,欧洲经济疲弱的常态化严重削弱了美元主要对手——欧元的竞争力,全球避险需求的持续积累进一步夯实了美元的市场地位,也推动美元指数进入上升周期。美元破百是这两种上升周期叠加的结果,而这种情况可能在不远的未来发生微妙变化。美联储加息将成为短周期的拐点,欧洲局势则将决定中周期的趋向。综合各方面信息分析,美元汇率离短周期的调整可能并不远了,但中期强势可能还会保持一段时间。至于长周期,美元的长期运行一直具有稳定的内生趋势,长期贬值不仅符合美国利益,而且也是推进全球化和美元本位制稳定维系的基石。所以,短中长三个周期来看,美元指数的调整将伴随着美联储加息如期到来,随后将是一段强势震荡,而在不确定的某个远期,美元还会再度趋近长期贬值的大通道。
其次,美元指数破百是谁的危机?
无论危机如何演化,美元始终是当前全球金融秩序和国际货币体系的核心,所以,美元破百的影响是全局性的。对美国来说,美元破百的影响偏中性。从微观层面看,美元大幅升值,的确给很多美国出口商带来了巨大压力,由此产生的非议甚至已经借由相关议员的慷慨陈词而转化成了政治压力,这将对美国经济社会稳定造成一定冲击;但从宏观层面看,美元升值实际上对美国经济复苏的干扰是很小的,贸易从来就不是美国经济增长的引擎,这是美国区别于大多数国家的一个重要特征。
对以欧洲和日本为代表的其他发达经济体而言,美元升值带来了很大挑战。脆弱的经济复苏迫切需要超宽松货币政策的支持,而超宽松货币政策反过来又会加重其货币兑美元贬值的压力,并由此可能导致经济信心的进一步下滑和金融市场的进一步混乱,这种进退两难,将给欧洲各国和日本的政府带来莫大(博客,微博)压力,进而加大地缘政治风险,特别对左翼潮流和分裂情绪显著增强的欧洲而言,美元升值正在让政治博弈逐步滑向多输的囚徒困境。
对新兴市场国家而言,美元破百无异于拉响了危机警报。危险源自多个方向:第一,美元持续走强将大宗商品价格压制至长期低位,大部分资源型新兴市场国家面临国家经济支柱被击垮的危险;第二,美元大幅走强显著增大了美元标价的债务负担,很多外债压力较大的新兴市场国家面临债务危机一触即发的危险,国际清算银行(BIS)格外强调了这一危险;第三,美元持续走强吸引国际资本不断流向美国,那些金融体系脆弱、金融抗击打能力严重不足的新兴市场国家面临着货币崩溃和系统性金融危机突然爆发的危险。
最后,美元指数破百对中国意味着什么?
一方面,中国是新兴市场国家,新兴市场经济体普遍面临的危险对中国来说也都客观存在。值得庆幸的是,中国金融市场的开放是循序渐进的,相对其他新兴市场国家,中国金融体系的基础设施建设也较为完善,这实际上让中国拥有了能缓冲美元升值冲击的防火墙。从这一点看,中国现在迫切需要做的,是设法进一步夯实这种比较优势,在金融改革上更加重次序选择,不宜过快推进金融的开放性,而需通过深化改革将内部金融防风险体系筑得更加牢固些。另一方面,人民币是一种特殊的新兴市场货币,它既参考了一揽子货币,又与美元有割不断的内生联系,这就使得美元升值背景下,人民币汇率将进入一种复杂的状态,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连续贬值,人民币对一揽子主要货币的名义有效汇率却在小幅升值,这种复杂状态不仅导致市场预期高度不稳定,人民币汇率的波动性显著加大,还给中国的贸易带来较大的不缺定性,并给中国金融稳定造成一定冲击。就此而言,人民币已经走到了一个必须做出抉择的重要关口,只有加快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果敢切断人民币与美元的内生盯住纽带,才有望将复杂局势简单化,保障中国金融体系的稳定和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