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普通的突发事件,引出了一串搁置已久的矛盾问题。表面看似一起灯杆伤人事件,背后却是责任不清的问题。2012年3月,沈阳晚报连续6天刊载调查文章,报道了这起社会瞩目的铁路灯杆伤人事件,同时深度挖掘铁路专用线的“前世今生”。9个月后,这一事件和当初沈阳晚报的大量调查报道,摆在了沈阳市政协委员黎明的案头,他要将这个问题形成提案带到今年的两会上。
事件回顾
2012年3月24日:对于沈阳的夏家人来说是一场噩梦的开始,75岁的夏阿姨在和老伴遛弯时,被一只铁路信号灯杆砸倒,造成颅内出血送往医院。
3月25日:事发第二天夏阿姨仍未脱离危险,而惹事的灯杆还倒在原地,没有单位愿意站出来负责,沈阳晚报介入,以《信号灯杆 喊娘来管》为题报道此事。
3月26日:铁路方面表示事发路段为铁路专用线,产权归18家企业所有,虽然已有6家倒闭,但其他12家应负责。而12家企业认为,自己每年都交维护费,所以不该由他们负责。在相互推诿中,夏家人又过了难熬的一天。而这一事件却引出了废弃铁路专用线隐患重重,困扰城市发展的问题。
3月27日:夏阿姨已被下达病危通知书,而那几家企业给夏家人的回复是:“你们去法院起诉吧”。随即,沈阳晚报刊登调查报道,帮铁路专用线做“亲子鉴定”,准备找出它的“爹娘”。
3月28日:随着事件不断升级,铁路专用线因缺少资金维护的问题浮出了水面,并被沈阳市政协委员黎明关注。沈阳晚报刊发文章《沈阳123条铁路专用线的“前世今生”》,继续挖掘事件背后的深层次问题。
3月29日:在媒体的关注下,夏家人在经历了希望、失望、绝望、曙光后,于事发后的第六天终于接到了6万元的支票和3万元的现金。可不久之后,夏阿姨还是因为伤势过重离开了……
伤人灯杆已不在
道口仍少人看守
事情已经过去9个月了,昔日的现场已不见事发时的惨烈,只留下铁道线旁依旧穿梭的行人和车辆。似乎时间的冲刷,已经让人们忘记了曾经的伤痛,但作为沈阳市政协委员,黎明却无法忘记。
2012年12月31日一早,黎明走出家门,准备再到当时的事发现场去看看,而这已经是他半年来第16次调研走访了。
1988年,23岁的黎明成为沈阳陶瓷厂的一名工人。他清楚地记得,从入厂那天起,厂里那条25号铁路专用线上的火车就没断过。黎明说,在那个火红的生产年代里,铁路专用线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如今,那些缺少维护的铁路专用线却隐患重重。
“夏家人的那件事我们都不愿看到,虽然暂告一段落,但带给我们的思考却远没有结束。”黎明委员说,当时他一直从报纸上关注这件事,和很多人一样,在同情夏家人遭遇的同时,也为那些缺少维护的铁路专用线所带来的种种隐患和困扰城市发展的问题而担忧。
当日,记者与黎明委员再次来到位于沈阳市于洪区黄海路的事发现场时看到,当初伤人的灯杆已被新的警示标识取代。“这是我很欣慰的,在媒体和社会的关注下,那些存在隐患的灯杆基本都被换掉了。”黎明委员说,在他这几次走访调研中,并没有再发现类似的硬件安全隐患,说明相关单位已经重视起来了。
在与记者交谈时,恰巧一辆火车驶过,来往的行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它。“这就是我最担心的,由于专用线道口少人看守,安全隐患依旧存在。”黎明委员说,在调研走访中,他发现铁路专用线大多在城市内,有的甚至在较繁华的地区,但是不同于
正规铁路道口的是,因为产权分属于不同的企业,很少有人看管。“在一些单位门口的还好些,就是这些沿途的,很少有道口职守员,虽然这些火车开得很慢,但因为视角盲区的问题,隐患依旧存在。”
与城市争夺空间
成为发展的绊脚石
铁路专用线是指由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管理的与国家铁路或者其他铁路线路接轨的岔线。铁路专用线仅是一条线,其长度一般不超过30公里。到2001年底,我国现有铁路专用线1300多公里。沈阳著名的“十二线”就是一条铁路专用线。
1991年,黎明从沈阳陶瓷厂下岗,陶瓷厂的生产规模也日渐萎缩。“那时起,25号线上的火车就少了,最后企业也停产了,专用线上的火车也就不见了。”黎明说,在那个时期,好多铁路专用线因为工厂倒闭、搬迁,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加之陆路运输的崛起,铁路专用线开始黯然失色。
如今在卫星地图上,还能看到一条条细线划过沈阳市区,那就是曾经的铁路专用线留在这座城市里的痕迹。大东区、铁西区和于洪区,曾经林立着很多大工厂。作为曾经的重工业城市,沈阳有着引以为豪的工业,但昔日的“功臣”,有时也阻碍着这座城市的发展,甚至给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带来些许麻烦。
“出门跨铁路,过路等火车,着急过不去,火车一鸣笛,灰尘落满身。”这是老铁西居民在过铁路道口时的真实写照。城区内遍布铁路专用线也曾经是沈阳的一大特色,尤以铁西区、于洪区为甚。
据了解,数量最多的时候,沈阳共有123条企业的铁路专用线。
这些铁路专用线多修建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近年来,随着大批企业的搬迁改造,一些线路逐步废弃,横亘在主要交通
干道上,困扰着居民的出行和城市道路交通的发展,严重影响了城市形象,甚至因维护不到位带来种种安全隐患。近年来,在相关部门的努力下,一些废弃的铁路专用线被陆续拆除,但还有些仍然存在。
黎明委员带记者来到了铁西区沈辽路附近的一条废弃的铁路专用线,记者看到铁轨上堆满了废弃物。“你说这么好的地方,搞点绿化也好啊。”他说,虽然铁路专用线归企业所有,但是拆除、迁移企业却不能擅自做主。加之好多企业已经倒闭,废弃的铁路专用线就更无人问津了。“于是,我们就看到这些废弃的铁轨,与城市争夺着空间。”黎明说,这样的情况在大东区等地也有。
不论废弃和使用
都应有个明确结论
正在使用的铁路专用线到底该由谁来负责管理和维护?出了问题谁应该站出来负责?黎明委员介绍,据他了解,铁路专用线应该由所属的企业或是使用者来负责及维护,但是由于很多企业认为自己已经交了维护费,甚至有的企业早已倒闭,就让一些铁路专用线成了“没娘管的孩子”。“夏阿姨的事情,在媒体的呼吁下,最后也算是有了个结果,但如果再出现这样的问题呢?还靠媒体呼吁?”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个问题被搁置,甚至是遭到回避。我认为应该将它提出来,明确责任和义务。”黎明委员说,他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希望夏家人的悲剧不再重演,同时也希望作为曾经的功臣,铁路专用线不要成为城市发展的绊脚石。于是,他认为作为一名政协委员,有必要将这个问题带到今年的政协会上讨论。“这个问题不关民生,那还什么是民生?”黎明委员说。
那些废弃的铁路专用线是拆还是留呢?其实也在困扰着很多城市。黎明委员个人认为,仍在使用的铁路专用线应该进行维护,避免悲剧发生,而那些废弃的铁路专用线应该拆除和改造。“把铁路专用线改成轻轨、绿地,都是不错的主意。”黎明说,现在城市交通太拥挤了。他还有个建议,废弃的铁路专用线可以改成行车的道路,甚至辅路,这对城市交通都是有益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