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配额管理模式,主要采取分配与招标两种方法,其比例分别为70%与30%,正是这种双轨制导致了地下配额市场的兴旺。
刘夏(化名)原本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意”——地下纺织品出口配额买卖。随着2005年中国纺织业进入“后配额”时代,刘夏倒卖配额(始于上世纪90年代初)的生涯已经在理论上宣告结束了。因为根据世界贸易组织《纺织品与服装协定》,全球纺织品贸易于2005年1月1日起实现一体化,纺织品配额全部取消。
但转机很快出现,去年下半年欧、美设限让多数纺织企业又开始为出口配额而奔忙,“稀缺的产品肯定有暴利存在,配额买卖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刘夏的看法。
2005年12月中旬,中国输美纺织品配额竞标的场景让大多数参与者感到惊讶。作为一个配额中介,刘夏也不禁感慨,无论是热门类别还是一般类别,配额的价格已经涨得有点“疯”了:由于采用了网上竞标的形式,网络一度甚至被汹涌的流量拥塞瘫痪。
2006年年初,“一标难求”和“落后者出局”的感慨在“后配额时代”的中国纺织业弥漫开来。
从招标到地下“二级市场”
2005年年底的输美纺织品招标结果委实出人意料,价格偏高地令老企业尴尬,新企业心惊。有企业算过账,根据2005年1~9月出口单价再增加10%,设定347类的投标价格为60元/打,但最终中标价居然达到102.14元/打!再以第847类以上述方法预测的配额价格约为0.8美元/打,结果中标最低价高达16.2美元/打。
很快,一种说法流行开来,如此价格对于产品附加值普遍不高的国内纺织企业而言,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结果可能并非如此,“既然有人出高价,那他肯定能消化得了。招标本来就是价高者的游戏。”中国国际贸易仲裁委员会仲裁员周世俭对本刊说。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刘夏的说法佐证了这一点,“2004年,甚至更早的时候,地下配额市场的价格就已经超过拍卖价的3到4倍。”他举了一个例子,2004年年中,一打棉袜的成本约合2美元,卖至美国约为3.5美元/打,企业勉强赚钱。当时国家拍卖配额价为1美元/打,但地下配额市场的价格已经被炒到3美元。即便如此,刘夏的生意仍旧非常火爆。
那么,明面上的招标和地下配额“二级市场”有着怎样的关系,地下的配额市场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2005年年底的输美纺织品配额招标出现了一个戏剧性的现象:广东中标配额占有全国招标总量的49%,而深圳中标配额总量占广东总量81%,占全国的近40%。更有意味的是,深圳中标企业还是以中、小企业为主。
人们将这归咎于投机的盛行。但刘夏只是部分的赞同,因为“在地下配额交易中,还有一大块成本比竞标价还要低”。
这就引出了中国配额分配中的“富矿”。根据目前的配额管理模式,主要采取分配与招标两种方法,其比例分别为70%与30%。也就是说,70%是免费发放给企业的,而只有30%是可以竞标得到的。
“今年确定这样的比例,是经过商务部几轮大型纺织企业座谈会,以及有关省市经贸主管部门的座谈会讨论并最终确定的。”中国纺织品进出口商会副会长曹新宇对本刊说。
其中,无偿部分根据业绩来分配对设限国的出口业绩决定分配配额的70%,对其他国家的全球业绩决定分配配额的30%。
但很多企业的业绩可能是掺水的。因此,“问题的关键是,如何才能挤出企业以往业绩中的‘水分’。有些企业拿到了的配额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转让给其他企业了,并不是自己生产出口。但要挤出其中的水分,难度肯定是较大的。”商务部研究院梅新育研究员对本刊说。
那些根据掺水业绩换来的配额也流入到所谓配额“二级市场”。刘夏回忆,最初,国有外贸企业按照政策垄断了配额,但他们一般都用不了,就悄悄地卖掉。之后,在高层的关注下,配额向生产企业倾斜,不再仅供外贸企业,但基本上还是照顾国有大型企业,还会出现剩余。
事实上,“国家是禁止配额私下交易的,剩余的配额应该上交。”周世俭说。但是,如果返还部分配额,那么企业的贸易量统计就会下降,随之第二年,能够得到的配额数也会下降。因此,转让成为一个“双赢”的结果,而且其身份也从以前的“妾身未分明”,走向“半公开化”了,甚至出现了两个专门交易配额的网络平台“中国纺织配额网”和“纺织与配额网”。
“有充足的货源,又有大量的买家。”刘夏的生意现在又开始火了。
“合法化”和比例之争
还原刘夏的生意流程大致就是:有配额需求的出口商主动寻觅刘夏,他们向他提供所需配额种类、交易时间及全套的出口资料;刘选择出价高者合作,先让对方预付三成定金,受到定金后,刘再去配额“大户”处去购买配额,这种关系一般为多年的朋友或者亲属,双方绝对保密。
刘拿到正式配额证后,并不会直接将之交给买家,而是先传真一份过去,让其核对单据号,确认无误后,买家付清余款,刘再将配额证快递给买家。周期一般仅一周即可。买家随后就可持配额证到当地经贸部门换配额单、报关联,实施出口业务。
纵观其间,并无真正有效的法律约束文件保证双方的利益。“私下的调剂行为,具有很大风险,如果交易一方失信,很容易导致企业损失。这种情况以前就出现过。”曹新宇说。
他介绍说,目前商务部已经允许在一定范围内调剂,招标这一块的调剂通过商会的招标办公室来进行,分配这一块主要是在省内调解,跨省的由商务部确认的电子商务中心来进行。
但是,目前并非所有的交易都按此进行。相关企业多认为,按照正常程序相对麻烦,在时效性上恐有耽搁。另外还是那个老问题,企业贸易量关乎第二年的配额分配,他们还不想失去这些掺水的配额。
在“合法化”努力之外,纺织业内关于免费分配和竞标拍卖的配额比例也颇多争议。30%的竞标比例是否过小?一些企业坐享大量免费的配额,另一些企业却在为高价配额而忧心忡忡,这种局面是否合理?竞标的初衷,就是为了通过提高配额价格,激励企业增加产品附加值,加速产业升级。但这种初衷的执行效力由于竞标比例过小而大打折扣。
“目前招标只能占到总配额的30%,我们希望能占到50%。”周世俭说。实际上,这也是未来配额管理的趋势。周曾就此询问商务部的有关人士,他们坦言,拍卖配额很难一下子到50%,目前的配额数量是2005年实际出口配额为基数制定的,既然一些企业参与创造了这些基数,就根据他的贡献分配一部分配额。
另一方面,出于现实考虑,决策者之所以规定了目前的比例,“可能是为了降低企业经营中的不确定性,以及避免投机压倒生产。大部分配额按照业绩分配,这样企业生产经营因配额招标而造成的不确定性较小。”梅新育说。
但不得不承认,目前免费分配的比例的确过大。这甚至导致了企业在产业升级和提高附加值上的惰性。剧本刊了解,江苏一家相当大型的制袜企业,在去年配额用完之后,干脆就此停产。直到去年10月份,美国追加了部分配额,才又开工。“这些企业宁可断炊,也不求市场创新和升级。”周世俭说。
针对这样的企业现状,也许只有祭出竞标的“狠招”才能激励他们产业升级,长期通过配额分配来迁就这些企业,只能使其越陷越深。
(作者:王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