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年间,纪委的对内反腐从未停止过,但记者在对比后发现,像现在这样短短几个月之内有多名纪委官员落马的集中反腐动作比较罕见
从5月9日中央纪委第四纪检监察室主任魏健被调查,到5月19日中央纪委副局级纪律检查员、监察专员曹立新的落马,前后仅相隔了10天。
曹立新是今年第三个落马的现任中央纪委官员。
今年3月11日,中央纪委书记王岐山在参加四川代表团审议时指出,打铁还需自身硬,正人先正己。纪委作为党内专门监督机关,对自身的监督必须更加严格,执行纪律必须更加刚性。
“中央纪委加大监督执纪、审查办案全过程的管理力度,对跑风漏气、以案谋私等违纪违法行为零容忍,坚决查处绝不手软。”王岐山说。
在王岐山表态之后的一个月,中国科协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申维辰被调查,成为自十八大以来首位因为涉嫌违纪而落马的现届中纪委委员。
中央纪委对内反腐的连续动作,被舆论誉为“刮骨疗毒”。
北京大学廉政建设研究中心主任李成言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表示,中央纪委对内反腐的举动传递出了这样一个信号:中央纪委一定会解决“监督的权力怎么得到有效监督”这一敏感问题。
对“自家人”也绝不手软
党的十八大开启了中国新一轮反腐序幕,据不完全统计,从党的十八大至今,已有20余名省部级官员落马。
在这股反腐浪潮中,纪委官员何继雄、申维辰、魏健、曹立新先后落马。
申维辰作为今年首位被调查的正部级官员,也成为自十八大以来首位因为涉嫌违纪而落马的现届中央纪委委员。
如果说,申维辰的落马,让公众看到了纪委内部反腐的决心;那么,魏建与曹立新的接连落马,更是让公众“惊喜”连连。
一个很有冲击力的细节是,魏健是从中央纪委大院的办公大楼被带走的。
曹立新的落马,也让人颇感寻味;作为副局级纪律检查员、监察专员的曹立新,其主要工作内容之一是到基层调研,这位曾经在调研基层时做过“加强对办案程序、办案措施、办案场所的监督”指示的监察专员,最终成为这句话最好的注脚。
除了这3大中央纪委官员之外,地方纪委官员何继雄也于今年3月被确认正在接受调查。
何继雄当时任广州市协作办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
这一连串举动,传递出一个清晰的信号,反腐没有禁区和盲区,纪委不仅查别人,纪委本身的权力也在“制度的笼子”中受到约束,中央纪委的官员,也不例外。
过去十年 20名纪委官员落马
法治周末记者根据近些年的公开报道进行不完全统计后发现,从2004年到现在,落马的纪委官员不下20人,其中不乏在担任纪委书记一职时落马的。
2004年,湖南常德市纪委原书记彭晋镛,因收受贿赂数十万元,被判有期徒刑16年,是全国被查处的第一个地级市纪委书记。
2010年12月30日,有“中国纪委书记第一贪”之称的湖南省郴州市原市委副书记、市纪委原书记曾锦春被执行死刑。据悉,其受贿犯罪所得财物折合人民币3131.84万元。
除此之外,落马的还包括湖南省娄底市纪委原书记罗子光、安徽省肥东县纪委原书记姜振华、河南郑州市纪委原书记王治业等。
过去十年间,纪委的对内反腐从未停止过,但记者在对比后发现,像现在这样短短几个月之内有多名纪委官员落马的集中反腐动作比较罕见。
“此次反腐行动,体现了中纪委敢于解决‘灯下黑’的决心。”制度反腐专家李永忠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魏健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而接受调查时,正担任中央纪委第四纪检监察室主任一职,纪检监察四室主要联系金融口的单位等。
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消息表明,魏健及今年落马的其他纪委官员究竟所涉何案。
不过,法治周末记者梳理了以往落马的纪委官员所涉及的罪名后发现,尽管落马的原因各不相同,但大多都与经济问题相关,如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等。
2010年9月9日,山东省枣庄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认定王华元犯受贿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事发之前,王华元先后担任过广东和浙江两省纪委书记,还是中纪委委员。在当时,这位首个落马的省纪委书记,被媒体称为中共迄今为止处理的最高级别的纪检干部。
家丑敢于外扬
纪委的“刮骨疗毒”之所以引来舆论叫好声,不仅在于“刮骨”时敢于下手的魄力,还在于将“疗毒”信息公布于众的勇气。
2013年12月25日,中央纪委通报4起纪检监察干部违纪违法典型案件:广东省梅州市纪委原正科级纪律检查员、监察员吴汉林受贿案;贵州省高速公路开发总公司纪委原副书记、监察室原主任唐春刚受贿案;黑龙江省纪委信访室原正科级纪律检查员、监察员朱明义受贿案;安徽省涡阳县纪委原副书记、城关镇党委原书记姜伟贪污受贿案。
“信任不能代替监督。要用铁的纪律打造纪检监察干部队伍,切实承担监督执纪问责的职责。对纪检监察干部违纪违法问题要严格责任追究,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决不姑息。”中央纪委在通报中指出。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廉洁研究与教育中心主任任建明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表示,中央纪委此次反腐动作与过去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
“在过去,纪检系统尤其是中央纪委内部人员出现问题,因为顾虑到负面影响,一般都是内部处理,而且处理的结果也不如现在严厉。”任建明指出,而现在,中央纪委“要对纪检监察系统干部违法违纪的问题一视同仁”“承担反腐败职责的干部出现贪腐也要惩处,该公开的公开,该惩处的惩处”。
纪委此次对内整治的决心,不仅体现在反腐力度的加大,在反腐程序上也更加严格。
“最近两年,办案程序上的要求比以前严格多了。以前领导批下来的案件,基本不强调立案、处分的时间。现在,无论是领导批示件还是举报件,都要求必须在30天之内回复。”河北一名纪委工作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谁来监督纪委
内外强势的反腐力度,证明纪委的监督权力得到了有效的发挥。与此同时,人们提出了一个问题—谁来监督纪委?
“中央巡视组权力这么大,巡视组成员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也存在被拉拢腐蚀的危险,谁来监督巡视组,保证巡视组成员在巡视过程中的廉洁与实效?”中央纪委副书记张军在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的访谈中,有网友向他提出了这一问题。
“信任不能代替监督,监督者更要接受监督。这也是我们广大巡视组成员时刻牢记于心的。中央巡视组在履行职责过程中,要接受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的监督,也要接受被巡视地区和单位、新闻媒体、广大干部群众的监督。”张军说。
对于“谁来监督纪委”的疑问,纪委也用实际行动在探索解决之道。
今年3月,中央纪委监察部机关进行了机构改革。在公布的组织机构中,新增设了纪检监察干部监督室,其主要职能是按照管理权限受理有关纪检监察干部违纪违法问题的举报,负责问题线索初核及案件审查工作等。
中央纪委副书记陈文清曾经介绍,“增设纪检监察干部监督室,就是为了加大对纪检监察干部违纪违法行为的查处力度,加强对纪检监察系统自身的监督,落实王岐山同志提出的‘对自身的监督必须更加严格,执行纪律必须更加刚性’的要求,防止我们队伍内部出现‘蛀虫’,及时把‘害群之马’清理出去。”
“一直到县级纪委,都要成立纪检监察干部监督室,现在省里正在酝酿机构改革方案。”上述河北纪委工作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外部机制监督
“由纪委调查内部腐败问题,这是必要的。但最重要的是要有威慑力的外部监督机制。”任建明对法治周末记者说,“从国家能源局原局长刘铁男、华润集团原董事长宋林先后落马的情况来看,正是得益于外部的监督,他们才会被调查。”
“保证纪委监督权的独立性与权威性来反腐败,那么对于纪委,也要有一个可靠的外部机制来监督。”任建明说。
李成言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表示,监督纪委工作人员,需要结合内部机制与外部机制的共同力量。
“今年3月,中央纪委监察部新增设了纪检监察干部监督室,是从内部对纪委人员进行监督。有了内部权力监督机制的建设,将会推动外部监督机制的壮大。比如,人们可以在网站上举报,媒体可以进行舆论监督,纪检干部监督室获得这些举报和监督的消息后去调查,这样就能形成一个内外结合的良性发展平台。”
李成言认为:“这样内外部相辅相成平台的完善,对于内部权力的监督,会起到一个积极的作用。”
李永忠认为,要真正破解这个难题,还是要采用异体监督的方式,通过纪委系统外的异体监督,对纪委进行有效的监督。“异体监督,是制度反腐的重要组成部分。”
“深层意义上的制度反腐,就是建构起由决策系统、执行系统和监督系统有机整合的权力结构。在这样一个科学的权力结构下,制度反腐才可以解决腐败的问题。”李永忠对法治周末记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