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制造业的新一轮调整正在布局,而放眼未来5到10年,欧美的“再工业化”会不会带来制造业的重新崛起?中国制造业会不会失去关键一席?而东南亚近邻又能否在制造业链条上产生质的变化?为此,本报专访了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对外经济研究所所长张燕生、商务部研究院外资研究部主任马宇以及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曹建海,诊脉未来全球制造业的发展轨迹。
问:您认为未来5~10年,全球制造业会发生哪些变化?
张燕生:未来在全球制造业领域,高端制造业的竞争会愈来愈激烈,欧美走向“制造业回归”;中国将从中低端制造业往高端发展;日韩也会加强高端制造业。在中低端制造业上,迫于成本压力,企业会向人力、土地等成本更低的地方转移,比如向中国的中西部或成本更低的东南亚地区。
问:欧美一直在呼吁制造业回归,实现“再工业化”,这一目标能否实现?欧美的“再工业化”主要将集中在哪些领域?
张燕生:“再工业化”是欧美的一个长远目标,金融危机证明了过度依赖虚拟经济、实体经济不振是行不通的,现在欧美国家都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呼吁制造业回归。未来欧美将通过加强高端制造业,如新信息技术、飞机制造、新能源等领域,依靠创新,达到重振制造业的目的。一些欧美国家已经出台了这些领域的产业规划,成功的关键是打造新的工业化模式,抢占科技和模式的制高点。
曹建海:过去几年里,虽然美国也实行了三轮货币宽松政策,但和中国不同,美国的物价水平和劳动力价格水平还处在一个非常稳定的状况,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有所下降,美国制造业的环境一定程度上与过去相比变好了。而且相对于东南亚等国,美国的市场更完善,配套设施完善,具有更大优势。美国制造业可能要重新崛起。
马宇:美国不仅是提出了要“再工业化”,而且美国政策也是非常有效的。美国可以计算出在美国制造和在其他国家生产的成本差,然后制定相应政策,通过税收优惠来填补部分差额。今年初,波士顿咨询公司调查了106家年销售额不低于10亿美元的跨国公司,其中有37%考虑要把部分制造业务迁回美国,而这其中,有相当部分原来是在中国制造的。美国政策的效果可见一斑。虽然美国的制造业在经济中所占的比重可能不会像过去一样多,但对于美国来说,制造业很小的一点提升,对经济的帮助会很大。
问:“中国制造”将呈现怎样的格局?主要的变量是什么?
曹建海:这一轮的制造业调整中,最大的特征就是逃离中国大陆。中国的制造业将面临一个巨大的影响,减速是必然的,如果严重,甚至在部分地区可能会出现负增长的状况。中国的制造业要素,比如土地和劳动力成本,在过去几年稳增长政策中出现了急剧的上涨,甚至翻了一番,而且这种上涨看不到回落,中国对欧美国家制造业成本优势很大程度上丧失掉了。另外,中国制造业主要是代工企业,多年里并没有形成自己的核心竞争力,随着外部冲击的影响,中国制造业在全球的地位可能会被动摇。
马宇:中国不会扮演发达国家或新兴发达国家在国际产业转移中扮演的角色,仅仅充当产业转移的一个梯级。中国的制造业仍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和承载空间——除非我们自己限制自己。目前制造业企业的外迁对中国来说还比较小。随着某些外商投资制造业项目或者订单的转移,部分民营企业陷入经营困境也是必然的。但中国市场的空间比较大,目前的形势并不能说明中国制造业的优势削弱甚至丧失,中国的竞争优势是长期的:庞大且优质的劳动力资源,完整的产业链和雄厚的产业基础、巨大的国内市场。中国是永久的世界制造业基地。
张燕生:中国制造业的变量主要还是成本,成本上升导致出口竞争力下降。未来的发展方向,则是在国家提出的七个战略新兴产业,还有现代服务业。
问:东南亚国家的低成本优势近年来吸引了一部分曾经在中国的制造业企业,东南亚会不会成为新的制造业热土,并带动东南亚经济进入快速发展阶段?
曹建海:东南亚的部分国家可能会热起来,但这需要一个成长过程,东南亚国家的总体配套设施相对比较差,国内市场还需要培育,并不是所有的制造业都会迁去东南亚。东南亚国家会占领部分中国制造业因为成本的上升、人民币升值等丢掉的市场,但东南亚国家经济能否健康、快速发展关键得看东南亚国家的政策,尤其是房地产政策。东南亚需要吸取美国、日本和中国的教训。
马宇:东南亚国家不可能替代中国的地位,除了成本低外,在其他方面东南亚国家都无法与中国匹敌。现在从中国转移到东南亚国家的基本都是劳动力密集型企业,且都是产业链不够深的行业,毕竟东南亚的产业链还不完善。
问:制造业格局的变化会怎样影响不同区域的经济?又会给全球经济带来什么影响?
张燕生:其实现在也有人质疑欧美“再工业化”将怎样实现,目前很多方法都是通过贸易保护形式实现的,这也是全球的一个新挑战。美国呼吁资本撤回本土,强调实业救国,这样的形势看起来更像是搞区域化,而不是搞全球化,造成贸易冲突和区域化冲突压力都很大。美国要区域化不要全球化的表现最突出是在2008年美国高调加入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这一协定主要针对亚太地区国家,美国加入之后,澳大利亚、秘鲁、越南、马来西亚等国家都纷纷加入,日本正在谈判。对中国来讲,如何应对这种挑战,我认为还是要坚持全球化,坚持改革开放,反对贸易保护主义,具体来说就是落实海峡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EC-FA),建成中日韩自由贸易区,在经济体制上与国际标准接轨,利用这一轮的全球经济变局推动改革开放进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