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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前所长、中国世界经济学会会长、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前委员余永定于2009年12月4日在上证·中国金融年度论坛暨新兴市场论坛上发表演讲，以下为其讲话内容：

　　余永定：非常高兴有机会参加论坛，刚才首先是屠市长的讲话都是非常好的，非常具有启发性。我简单的讲座实际是为了他们的观点的支持和补充。我今天讲的全球经济不平衡，这个问题成为世界各国政府和经济专家所关心的问题。如果我们能够记得住的话，我想大家都知道2007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之前，世界经济讨论最多的问题就是全球不平衡，但是后来由于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大家的注意力暂时离开了这个问题。随着美国经济的复苏或者是说好转，随着世界经济处于稳定，这个问题又被重新提上了议事日程，这个是各国正要所关心的问题。我简单回顾一下为什么全球不平衡，这个问题值得大家的关注，这是一个问题，全球不平衡问题: The return of global imbalances as a key issue

　　2007年金融危机爆发以前，全球经济中倍受关注的问题是全球不平衡问题。2007年危机之后的相当一段时间内，对美国金融危机发生的各种因果链条的讨论成为热点。全球不平衡问题暂时离开视野。现在，由于美国金融市场已经暂时恢复、美国经济开始回升，全球不平衡问题被再次提出。

　　为什么全球不平衡是个问题。美国保持经常项目逆差，中国和其他一些国家保持经常项目顺差，两厢情愿，幸福婚姻，为什么要纠正这种不平衡?为防止金融危机的再次发生，有必要纠正不平衡。纠正不平衡，有助于美国经济和世界经济恢复增长。

　　NIIP/GDP 比增加的持续增长可能导致美元危机。美国净外债/GDP比增加意味着美国偿债能力的下降，净外债/GDP比持续增加是不可持续的不可持续就会出现调整。越是拖延，调整的幅度就越大。大幅度调整就意味危机。危机将会如何展开？净外债/GDP增长到某一投资者无法接受的水平→外资停止流入→美元大幅贬值、发生美元危机，或美国利息率大幅度提高→经济危机2002年2月美国就开始了“战略贬值”。

　　美元贬值：从1985年到2002年初美元贬值35%从1985年到2009年11月美元贬值61%从2002年初到2009年11月美元贬值41%从2009年3月到11月美元贬值25%美元的长期趋势将是持续贬值是否会出现美元危机（或其他形式的危机），还要看美国今后的政策和其他一系列因素

　　美国对全球不平衡的政策。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前，美国对全球不平衡问题的态度是矛盾的，经常项目逆差和外债积累对美元稳定产生不利影响，美国政府希望能够稳定美元—因此希望减少经常项目逆差，经常项目逆差意味着资金流入美国，使美国可以保持入不敷出的生活方式—因此希望继续维持经常项目逆差在金融危机发生后，美国经济政策的重中之重是恢复增长，降低失业率。为了保增长保就业，必须采取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必然增加。美国经常项目逆差。美国如何同时实现保增长、保就业和减少经常项目逆差的双重目标呢？

　　扩张性宏观经济政策对经常项目逆差的影响基本恒等式(I-S)+(G-T) ≡M-X（私人投资-居民储蓄）+政府财政赤字≡经常项目逆差。可以通过分析投资-储蓄缺口和政府财政赤字的变化推断经常项目逆差的变化

　　S: 居民储蓄呢?财富效应和债务调整。从危机开始至2009年7月的18个月中，美国居民的净资产减少13万亿美元，（现在又有一定恢复）（2008年美国GDP估计数为14.4万亿美元）。2008年居民平均负债率133%。在资产缩水、收入下降、负债累累的居民必须减少消费，增加储蓄，储蓄率大幅度上升。

　　G-T ：政府财政赤字。2009年（自然年，根据2季度）。G:5.4万亿美元。T: 3.7万亿美元。G-T: 1.6万亿美元。Some said the real G-T is 1.78 trillion USD。2010年财政赤字比2009年有较大减少。

　　美国经常项目逆差在未来1-2年内的变化趋势。根据(I-S)+(G-T)中各项的变化趋势可以得出以下几条结论：在危机爆发后，政府财政政策发挥作用之前，美国经常项目逆差因投资-储蓄缺口缩小而减少。在政府财政政策发挥作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由于财政赤字的增长抵消了投资-储蓄缺口的缩小，(I-S)+(G-T)增加，因而经常项目逆差将会增加。2010年以后，随着财政赤字将减少，如果私人投资。

　　2010美国贸易保护主义倾向将进一步加剧。2010年中的某一段时间内，由于美国政府的扩张性财政政策，美国经常项目逆差有可能增加。从长期来看，为了美元的稳定，美国迟早会认真对待国际收支不平衡问题。2010年后期，美国的财政政策的刺激力度将会下降（如果奥巴马的原计划不变）。如果私人消费与投资得不到恢复，美国经常项目逆差将会减少。中国将面临出口市场萎缩的问题。增加出口、减少进口（减少经常项目逆差）将是美国未来经济政策的着力点。同扩张性财政政策不同，增加净出口可以同时实现保增长、保就业和减少经常项目逆差，从而稳定美元的双重目标。除非出现革命性的新技术、新产品，增加出口、减少进口的主要政策手段是：美元贬值和贸易保护主义美国政府对美元贬值将采取善意忽视的政策。但是，如果美元贬值失控，就会出现美元暴跌、美元危机。因而诉诸贸易保护主义的诱惑力和压力将会急剧增加。

　　中国经济面临的挑战。一方面，中国必须保持比较高的经济增长速度，以保证充分就业。另一方面，中国必须对经济结构进行调整，以保证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中国经济结构调整包括降低投资率，减少对外依存度，减少贫富差距，发展非贸易产业（服务业），其他。

　　4万亿的财政刺激计划。成功使经济反弹，2009年前三个季度的GDP增长速度6.1%, 7.9%, 9.1%。工业总产值强劲回升。电力生产强劲回升。经济结构有好转、有恶化。投资率进一步提高，由2001年的25%左右上升到当前的50%左右。中国的对外依存度大大高于美国、日本。目前经常项目顺差有较大的减少，2009年将为1600亿美元。但这是被动调整的结果。中国许多企业依然寄希望于美国进口需求增加、以便重振旗鼓。能源损耗有所下降。贫富差距未见明显缩小。非贸易产业发展缓慢。

　　中国的国际收支平衡与调整。由于经济增长速度下降和政府的扩张性财政政策，中国的经常项目顺差有所减少。但是，由于投资率的急剧提高，今后中国可能面临更为严重的产能过剩问题。在产能严重过剩的情况下，中国企业可能不得不进一步增加出口，借外需吸收过剩产能。这样我们就会同希望增加出口减少进口（减少经常项目逆差）的美国发生贸易冲突。这是我们所不希望看到的。

　　中国需要改变经济增长模式和调整经济结构。中国经济增长模式，投资驱动，出口导向，其结果导致增长对投资和出口的严重依赖。过去成功但今后难以为继。因为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的第三经济体、第二出口国。中国的外部环境已经不能看做是一个给定的参数。中国的经济活动直接影响和改变着中国的外部环境。中国经济增长模式的调整意味着经济的结构调整。增加消费在GDP中的比例，减少投资在GDP中的比例，减少出口在GDP中的比例，由恒等式I-S+G-T ≡ M-X→ (GDP-C-T)-I+T-G ≡ M-X →GDP-I-C-G ≡ X-M可以看出，增加消费需求可以减少经常项目顺差。同时，如果消费需求的增加抵消了投资需求的减少，GDP 不会下降。而投资的减少，将避免未来的产能过剩和出口压力，这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最佳结果。学术界根据恒等式S-I+T-G ≡ X-M而主张的储蓄-投资缺口决定了中国必然保持经常项目顺差的观点是错误的。恒等式不是因果关系式。不能简单用等式左端解释右端，反之亦然。恒等式等式两端是相互作用互为因果的。通过汇率政策和减少出口优惠政策可以减少中国的经常项目顺差。经常项目顺差减少的同时储蓄-投资必然会通过某种机制相应减少。例如，人民币升值，必然导致对服务的进口需求的增加（国外旅游增加），从而导致经常项目顺差的减少。与此同时，国外旅游的增加意味着消费需求的增加，储蓄-投资的缺口必然相应减少。再如，如果美国对中国实行贸易保护主义政策，中国对美国的贸易顺差降为零。等式的储蓄-投资缺口是否也会降为零呢？答案是肯定的。出口商卖出不出去的商品变为存货，存货的增加按定义记为投资增加。因而等式左端的储蓄-投资缺口必然同时降为零（不考虑政府赤字问题）因而问题并不在于经常项目顺差是否可以减少。而是应该不应该减少以及如何减少。

　　减少经常项目顺差合乎中国自身利益。1991年开始，中国几乎始终保持双顺差双顺差则导致了中国外汇储备的增加。中国目前外汇储备已经超过2.3万亿美元。保持双顺差，持续增加外汇储备不符合中国经济的整体利益和长期利益。Dornbusch 问题：穷人低息借钱給富人，Willimson 问题：穷人高息从富人处借钱再把钱低息借回给富人，Krugman 问题：穷人借给富人钱后收不回本金。当然，如果不能有效刺激内需，特别是消费需求，经常项目顺差的骤然缩减确实会带来严重的失业问题。但是，除了用以实际资源换取借据（收益极低且不能保本）的方法维持就业之外，我们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更何况，这种转变已经拖延的太久了。5年前十一五规划就做了这样的规定，我们不能再拖延了。越是拖延，转变的代价就越高。

　　在后危机时期，美国为了实现经济增长和美元稳定的目标，有可能强化保护主义措施。在2010年，尽管全球经济很可能会进一步回升，但中国和东亚国家的出口环境可能会恶化。中国应该进一步刺激国内消费需求，在维持经济增长的同时，减少对外需的依赖。只有世界各国能够加强协调，避免贸易保护主义，世界经济才能实现平衡、可持续增长。

　　我相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一定是能够给大家勾画出一个美好的前景，一方面保持增加，另一方面也是越来越把我们的注意力放在结构调整上面，中国的经济是非常有希望的，全球的经济也是得益于中国经济的增长。由于时间关系，我的演讲就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