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一季度经济数据近日公布,6.9%的GDP增速,大大超出市场预期,本来是好事一桩,却出人意料地引发了一场“隔空”论战。
“乐观派”认为,相比2016年的6.7%增速,中国第一季6.9%的GDP增速难能可贵,这不仅是开门红和反弹,还开启了中国经济的新周期。
有“最牛分析师”之称的任泽平更是高呼:“中国经济步入增速换挡期‘经济L型’的一横,正站在‘新周期’的起点上。”(潜台词:经济“新周期”来了,牛市还会远吗?)
面对“乐观派”的欢呼雀跃,“谨慎派”却相当冷静,因为从超预期的“6.9%”增速中,他们窥探到华丽数据背后的隐忧。
经济学家、中国社科院教授刘煜辉就提醒“任泽平们”,现在乐观还太早:
1季度算不赖的数吧,为什么被漠视?当然,2套做节目还是评论得很火红。
因为大家都明白,高度信贷依赖型的经济,机器的标号和技术参数短期之内都是改变不了的,经济增长、货币量和杠杆率,这三个东西是绑在一起的,现在你必须一年投放6个单位的货币信用才能够产生1个单位GDP的增长。
如果要保持一定的速度,比如要保证6.5%,你的货币信用和债务率就不可能往下压。如果今年真正地落实人民银行的信贷约束,真正执行资管新规以及银监会刚刚推出的“三套车”,经济增长的速度肯定会掉下来。
“乐观派”和“谨慎派”,在4月17日的统计局发布会上,看到的东西全然不同。
前者看到的是各项数据“超预期”,从GDP到固定资产投资,一路飘红。
而后者,则担心由基建潮和货币超发堆砌起来的高速增长,只会解一时痛快,而把更大的困难抛给未来。
“乐观派”和“谨慎派”在一季度经济数据上的解读分歧,某种意义上,其实是一场更大的争论的延续。
如何看待一季度经济的超预期表现,取决于如何评估自2016年年初启动的经济回暖,如何判断中国目前处于经济周期的哪个位置。
自从去年5月,“权威人士”在人民日报上提出中国经济“L”型走势后,各界逐渐接受“L”的判断,说中国经济处于下行周期,很少有人反对。
但随着今年前两个月各项数据的好转(如PPI在今年2月份创出7.8%高位,比肩2007年中国经济烈火烹油时候盛况),“乐观派”的声音开始密集出现,他们认为,中国经济已经企稳,进入“L”走势的下半程。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王一鸣就属于典型的“乐观派”。在3月份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王一鸣提到:“中国经济趋稳的因素正在不断积累,L型正在进入下半程。”
人民日报随后在3月27日的报道也称:‘有专家认为,中国经济基本上已从‘上半场降速阶段,过渡到下半场提质阶段,有望从L型的‘一竖’过渡到‘一横’’。
从“L”的一竖到一横,这是一个根本方向上的转折。受各项数据的支撑,“乐观派”的判断越发理直气壮。
不过,对于中国经济进入“L”型的下半程,“谨慎派”有不同看法。
经济学家李迅雷就反问道:“对于此轮周期性行业的回暖,不少人认为是新一轮经济周期的崛起,那为何不是经济下行这一中长周期中的短暂反弹呢?”
李迅雷认为,中国经济处于下行周期没有变,目前我们看到的回暖,不过是“时滞”所致:
由于经济活动存在上下游之间、内外部之间的传导过程,故出现“时滞”现象。
2017年3月,挖掘机销量同比增长56.2%,一季度挖掘机销量同比增长98.87%。从绝对值来看,今年一季度挖掘机销量已接近2012年的同期水平。
进一步查询数据发现,2011年是中国挖掘机销量的最高峰,全年达到18.35万台,2012年销量下降35%,2013年下降3%,2014年下降19%,2015年下降了37%,2016年增长25%。也就是说,当2011年中国经济增速回落的时候,挖掘机的销量创下了历史峰值,时滞一年时间。
由于时滞因素的存在,我们所看到的未必是令人心驰神往的序曲,很可能是最华丽的谢幕。
因此,李迅雷认为,我们眼下看到的回暖,不是新周期开启的征兆,而是前期刺激政策效应的终极爆发,难以持久。
持有相似观点的还有经济学家刘海影。刘海影认为,所谓L型从竖过渡到横不过是一厢情愿:从去年4季度以来,中国经济数据在混乱中也展现出企稳痕迹,以至于两会上政府高官开始谈论L型是否从竖过渡到横。这一乐观解读也得到很多市场派经济学家的认可。
不过,这一解读可能是过分乐观了,在中国经济混乱的数据表现背后,动力与逻辑却十分清晰。从本轮库存周期与历史周期的对比分析出发,我们发现,中国经济以控产量为主要动力的数据改善很快将会走过转折点。最快从2017年2季度开始,中国经济将复归下降轨道。
总之,从2017年2季度开始,中国经济很可能将会越过反弹的小山丘,开始另一轮下滑。对于中国政府与中国经济而言,任务仍然艰巨。
可以看到,以王一鸣、任泽平为代表的“乐观派”,和以李迅雷、刘海影为代表的“谨慎派”的分歧早就在。一季度经济数据的公布,不过是使得两派的分歧更加尖锐。
“唱多派”会说,你看,数据那么漂亮,中国经济已跳出断崖式下坠的阴影,走到“L”型底部的平坦大地,“唱空者”被打脸了吧。
“唱多派”会说,别高兴太早,靠投资和政府力量刺激经济增长不是第一次,老套路,这固然可以解一时之急,但潮水退去,终会看到谁在裸泳。
正如摩根士丹利华鑫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章俊所言:“去年四季度和今年一季度经济增速反弹,更多是下行周期过程中刺激政策的累积效应的集中反映,而非所谓‘新周期’的开始。很难想象,长期以来困扰中国经济的结构性问题,通过短短的一年多内针对几个重点行业的供给侧改革,就完成了整个经济体的过剩和落后产能的出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