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巴塞罗那的海边，吊装车的机械臂手已经在一块别墅建设区上重新舞动。而城中最为繁华的格拉西亚大道（Paseo de Gracia）上，源自西班牙本土的服饰品牌MANGO，在游人如潮的街边正装修着新店面。
“我们预计，今年整个西班牙的经济增长会达到1%。”西班牙桑坦德银行调研服务处负责人助理安东尼奥（Antonio Cortina）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2014年一季度，西班牙的经济出现了0.4%的正增长，创下6年来的新高。这一切似乎吹响了西班牙经济整体复苏的号角。
但一旦离开了繁华的市中心，郊外高速路边连片空置的新房仿佛在提醒，这仍是一个房地产泡沫破灭后在持续摆脱危机的国家。
对内贬值以提高竞争力
从2009年1月三大国际评级机构之一的标普（S&P）把西班牙长期信用评级由AAA降至AA+开始，西班牙的经济指针正式从正面指向了负面。而在安东尼奥看来，西班牙的危机早在本世纪之初就已开始累积。
1999年，西班牙作为发起国联合创造了欧元，直至2005年之前，西班牙一直是欧元区内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货币统一后的资本流入开闸，将资本引入到利润最为丰厚的金融和房地产领域，但资本流入也导致通胀提升，影响了西班牙在出口行业的竞争力。
一位西班牙经济学家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当时西班牙的工资谈判与通胀挂钩，比如通胀率是3%，那么工资上涨率就得提到4%，呈现刚性上涨的态势，增加了出口的成本。但在欧盟内，德国的处理方式则显得更有弹性，遇到危机的企业可以和员工协商减少工资或劳动时间。
工资上涨得快，房价上涨得更快。到了危机爆发之前的两年，为了抢客户，西班牙各大银行在房地产上的审核也开始放松了。寓居马德里的李先生赶在房价最高的时候贷款买下了自己在西班牙的第一套房，现在危机过后，房贷还得照还，但目前的房价却只有购买时的四成。
以往遇到危机的时候，国家还可以通过本币贬值来自我调整，但此次危机爆发的时候，刚性的工资无法得到有效调整。在统一的欧元下，汇率也无法自主变动，最终，一些企业只能选择破产，随之而来的就是失业率的大幅上升，直到现在也没有缓解。
据经合组织（OECD）的统计，2013年西班牙的失业率达到了26.5%，大幅高于同期欧盟11.1%的失业率数字。在西班牙，大约每六个适龄劳动人口中，就有一个生活在失业家庭，其中接近一半为长期失业人员。危机爆发以来，西班牙人的年收入降低了，家庭的平均资产也在缩水。
“2012年的时候，市场上讨论西班牙是否应退出欧元区，以便实行汇率调整。但是我们在坚持欧元的前提下选择了另一条措施，就是采用对内贬值的方式向自己开刀，提升竞争力。西班牙是欧元区第一个通过砍工资来降低成本的大国。”接近西班牙政府的人士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
“当时我们看到有媒体说，如果实施对内贬值，西班牙做不到，欧洲也做不到，但现在西班牙的劳动成本只有德国的约三分之二，最终的结果显示我们能做到这样的弹性化转变。”这位官员表示。
当然，调整的过程越涉及居民的切身利益，就越发困难。本届西班牙政府上台后，曾推出了《劳动改革法》引导企业提升就业，但在2012年5月1日，西班牙两大工会组织“工人委员会”（CCOO）和“劳动总联盟”（UGT）共同组织“五一”大游行，在西班牙80个城市同时展开，抗议政府新法案和涉及教育、医疗等百姓生计的系列紧缩政策。
另外，越到结构化改革推进期，改革往往是以利益此消彼长来实现的。比如，为了降低企业负担以增加就业，西班牙政府推出的新政策规定公司新雇用技术人员时可采用只缴纳100欧元社保的新政策，这使得2014年2月西班牙参加社保人数较1月增加3.8万人，环比增加0.24%，为危机以来的首次正增长，但同时，西班牙社保局因为新改革措施也可能减少27.5亿欧元的收入。
前述官员称，这样的结构性转变对于所有国家来说都是异常艰难的，最为关键的是改变人民的预期，凝聚改革的共识。
面对经济放缓、失业增加，人们最终还是选择向现实妥协。有人说，这是因为西班牙民主化进程后才走了约五十年，老一辈人还记得民主化初期艰苦的发展历程，所以当再次遇到危机时，他们并不怕做出改变。
在欧盟内部再平衡的大趋势下，结构性转型已经是不得不做的选择，不仅西班牙是如此，早在本世纪初，德国在前总理施罗德的领导下，也曾经历过痛苦的结构性转型，而对于包括希腊、意大利在内的其他国家来说，结构性调整恐怕也是迟早的事情。
经济模式颠覆性变化
西班牙房地产泡沫逐渐破灭之后，通胀低迷、内需不振。最近两年来外需首次取代内需成为近期西班牙经济复苏的最大动力。这在西班牙国内被看作是经济模式的颠覆性变化。
目前，出口在西班牙GDP中的比重由2009年的23.9%提升到2013年四季度的34.1%左右。今年第一季度西班牙出口继续快速增长，出口总额为565.84亿欧元，同比增长3.9%。
出口的好转首先得益于危机中的西班牙还有一个工业的“好底子”。早在危机前，西班牙在风力发电、太阳能利用、机械装备制造、特色农业、航空航天、生物技术等领域都拥有较强的技术优势和产业优势。以最为著名的建筑行业和汽车工业为例，美国ENR全球最大250家工程承包商排行显示，西班牙最大的建筑服务性企业ACS集团全球排名第一；汽车配件方面西班牙也是全球领先，世界上最大的6家汽车跨国集团都在西班牙设有工厂。当全球经济稍有改善，原本实力强劲的出口工业在西班牙对内贬值的价格带动下迅速发力。
出口地多元化也刺激了出口额增加。传统上，西班牙的出口依赖于欧盟内部，但近期的情况显示，非欧盟出口市场增长迅速，一季度对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出口分别增长22.5%、18.5%和8.9%。
产业升级是促进出口的第三个因素，特别是高附加值产品出口增长迅速。西班牙今年一季度的机械设备出口增长20.5%，其中工业用特殊设备增幅高达83.8%。西班牙逐渐从生产配件的“加工厂”，变成生产整机的装备基地。
由于危机以来国内投资需求放缓，西班牙也更加重视海外的投资机会，特别是传统的后花园——拉美地区。和中国联通(600050,股吧)互相参股的西班牙电信集团战略和工业联盟负责人马里奥·马丁对记者说，西班牙电信 77% 的业务量在境外市场完成，是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国家市场上最主要的电信运营商，也是南美地区公共领域的主要投资者之一。
另外，私营企业部门为了降低债务而加紧出售优质资产，也为中国企业创造了机会。中国的国家电网公司就从西班牙ACS集团手中收购大量项目，包括七家输电公司及其输电资产30年的经营特许权。
随着今年年中，欧洲央行采取宽松政策的预期越来越强烈，一旦宽松政策实施，通过欧洲市场融资进入南美也变得有利可图。
不过，安东尼奥也提示说，失业问题已经成为当前西班牙经济中最大的风险，经济能否有效好转还有赖于政府的改革措施。
在西班牙国内，投资机会也在复苏。受益于出口增加，外商在国内的固定资产投资正在增加。房地产市场的投资也有新变化，此行在西班牙的翻译林先生就对记者说，今年来访的中国团体中，很多人都想考察在西班牙买房和移民的可能性。
在一位旅居西班牙的华侨看来，现在一些海滨地区的别墅价格已经降到了历史低点，投资价值凸显。“快来这里买房吧，真的很便宜。”这名华侨对记者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