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赞铁路初次接触:向伊法卡拉进发

收藏 www.jctrans.com 2012-9-7 10:08:00 第一财经日报

导读:在坦赞铁路的始发点,坦桑尼亚第一大城市达累斯萨拉姆(下称“达市”)逗留了数星期,并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后,记者登上开往赞比亚小镇卡皮里姆波希的慢车“乞力马扎罗号”,终于踏上为期11天的坦赞铁路的采访之行。

  在坦赞铁路的始发点,坦桑尼亚第一大城市达累斯萨拉姆(下称“达市”)逗留了数星期,并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后,记者登上开往赞比亚小镇卡皮里姆波希的慢车“乞力马扎罗号”,终于踏上为期11天的坦赞铁路的采访之行。

  作为重走坦赞铁路的初程,记者到达的第一站,是位于坦桑尼亚南部腹地,距离达市约375公里的伊法卡拉(Ifakara)站,也只有到了伊法卡拉镇,才能够真正深入“真正的非洲”,这段旅程也可以被称为和坦赞铁路的初次“亲密接触”。

  这段路途中等待记者的,不仅有“采访许可证”的周折,同时也有坦赞铁路老员工的叹息,记者也见识到了劳资关系紧张的坦赞铁路。

  采访许可证

  行前,从北京开始算起,记者可称已准备数月,再加之在达市的准备,以为已经充分估计了坦赞铁路之行的困难。然而,从准备出发开始,各种困难还是出乎意料地接踵而至,让人防不胜防。

  获准采访本身便是一桩难事。

  回顾坦赞铁路诞生的诱因,便是赞比亚南下出口通路被敌对国家堵死,甚至“罗得西亚”(前津巴布韦)空军还曾飞临坦赞铁路上空。因此,铁路沿线民众被教育要“保卫铁路、防范间谍”,因此对造访的陌生人特别是外国人保持高度的“革命警惕性”。

  时至今日,虽然曾经的对立被友好所代替,但是防范意识还在。坦赞铁路设有独立的警察部队,不受其他管理当局节制,有权盘查路人。

  因此,作为一个外国人,虽然可以毫无障碍地乘车旅行,但要想下车以记者身份采访,则有诸多困难,存在危险。就算没有危险,坦赞铁路对媒体采访控制极严,沿线车站未接指令就没有义务接受采访,而且还有权审问“可疑分子”。

  经过多方联系、反复交涉,坦赞铁路局终于向记者颁发了采访许可证,并向全线下发了公函。公函翻译过来是这样的:

  坦赞铁路局

  TZR/PCA/GEN/11

  (意译为“【综发】第11号”)

  坦、赞分局领导,各段段长、副段长,全线各站站长:

  兹准许来自中国北京的陈晓晨先生沿我线旅行并做采访。陈先生将前往卡皮里姆波希,并在伊法卡拉、姆林巴等站下车。他或许会自行改变路线。陈先生业已与我数位高管接洽。请对其执行任务予以协助为盼。

  坦赞铁路局副总局长

  马尔科·马巴拉

  2011年11月9日

  记者看到这封公函,起初的感觉只是好笑。但是,正是这封公函,给记者接下来的采访一路开了绿灯,并在记者遭遇人身困难时充当了护身符。

  拿到采访许可证后便是买票。

  与普通的车票不同,记者的票是一张允许中途下车的“自由全程票”。尽管票面上是相当于软卧的一等票,但后来记者发现,这与国内软卧完全是两个概念。

  即便如此,这张票价8万先令,约合人民币320元的车票,对坦桑人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小数字,但还是比汽车便宜。

  而在当地,还有相当于硬卧的二等票,以及相当于硬座的三等票,价格相应更便宜。因此,坐火车对当地人来说很划算。售票口早早就排起了长队,因记者是外国人,才免于排队。

  晚点

  买到票后,记者想要一张列车时刻表。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却很难满足。原因是,车站根本就不对外提供列车时刻表,就连车站自己也没有现成的。反复争取了一个半小时,记者终于取得了一份列车时刻表。

  坦赞铁路每周开行两趟客运列车。由于车辆和线路保养较差,列车运行速度缓慢。按照时刻表,“快客”周二发车,全程45小时,平均时速约41公里;“普客”(即慢车)周五发车,全程48小时,平均时速约38公里。

  车开得慢的主要原因是,由于36年来缺乏对铁路的保养,安全事故频发,因此很多路段设置了限速,有的甚至限速到10公里/时。如此限速,火车按自行车的速度跑,当然就快不起来。

  而实际上,连这样慢的时刻表,也很少遵守,晚点非常普遍且严重。

  坦赞铁路局官方统计的客车正点率为11%,而记者个人感觉就连这个数字恐怕也达不到。如果说国内火车晚点是以分钟计,那坦赞铁路的晚点则以小时甚至以天计。

  接受记者采访的一个旅客,曾经乘坐过一次“正点”列车——晚点整整24小时。此外,还有晚点好几天的故事发生。也是因此,有很多当地人听说记者要走坦赞铁路,皆不约而同地反复叮嘱要备足干粮和水。显然,坦赞铁路的晚点是出了名的。

  坦赞铁路退休员工哈吉向记者介绍说,在铁路通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列车一直很正点。到了2000年左右,就开始变得不守时了。到现在,晚点已经是常态。

  一切就绪后,记者踏上重走坦赞铁路之旅。第一站是坦桑尼亚南部城镇伊法卡拉,距达市约375公里。

  与此前采访相一致,记者出发就遭遇了晚点。原因则为——从达市开往卡皮里的“快客”(其实就是卡皮里到达市的“普客”,是同一列火车来回往返,换不同牌子而已)由于列车故障,到达就晚了大半天,又必须做简单的保养再重新上路。因此,原本下午4点发车,拖到晚上8点还没动静。

  此时,候车大厅里挤满了人。车站有售卖水和干粮的小卖部,生意很是红火。当地人早已习惯了晚点等候,有备而来,因此也并不十分着急。他们身上浓烈的汗味和香水味开始在这座中式建筑里四处弥漫。

  根据候车旅客所带行李,很容易判断旅客们的目的地。坦桑境内下车的,行李一般不多;去赞比亚的,则是大包小包,携带各种生活用品乃至粮食。这是因为坦桑物价低于赞比亚,所以很多旅客就把坦赞铁路当物流了。不少沿线民众利用坦赞铁路做买卖,大多是小本生意。坦赞铁路就这样养活了许多当地人。

  当记者开始寻思返回达市住处时,突然人群骚动,开始检票了。首先上车的是一等车旅客。记者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到了检票口。在这骚动、混乱和当地人的汗味中,记者终于出发了。

  运输乏力、速度慢是坦赞铁路目前的主要问题之一。实际运量远远没有达到设计能力,而且运输速度很慢。票价低,又因制度原因无法提高票价,因此客车是亏损的。收入主要靠货车。货车图定是每周2对,但是,目前有时1对也完成不了。其中,瓶颈是缺乏火车头。在采访途中,记者就看到不少停在途中、等待火车头的货车。

  因为缺乏车头,所以货运时间难以保障,经常出现迟送乃至送不到的情况,让客户蒙受损失。久而久之,客户也就少了。没有客户,收入也就谈不上了。

  最美的星空

  “乞力马扎罗号”车厢是老式的中国“绿皮车”,上了年纪的中国人都会很熟悉。整个车厢看起来还可以,很难想象这居然是运行36年、从未经过像样维修的“老爷车厢”。

  然而,毕竟是在非洲,完全没有电,车厢内漆黑一片。幸亏记者对这种绿皮车太熟悉了,才摸黑找到自己的铺位。褥子、被子乱糟糟地放在铺上。直到灯光打开后,笔者才看到脏兮兮的铺上居然还有残留的血迹。

  突然,“哐当”一声,火车剧烈晃动,把记者晃倒了。原来,这是火车启动的动静。行进中,列车前后、上下、左右剧烈摇晃,时不时就来个急停,然后又是“野蛮启动”。

  车厢交接处噪音非常大,发出非常刺耳的“吱吱嘎嘎”声。在车厢内行走,让人时刻担心被摇晃急停的列车磕到或摔倒,甚至被直接扔出车窗或车门——车窗都是大开的,经常是没有玻璃,有的车门也合不上,就这么开着。

  虽然行前做了准备,服用了防晕药,记者还是不争气地晕车了。在吐了个七荤八素后,软绵绵地躺倒在铺上。

  躺下之后感觉好多了,可以倾听火车的声音。坦赞铁路使用的是窄轨,宽1.067米,车轮敲击铁轨的声音显得更清脆。铁轨规制是我国传统的12.5米轨长,每到两根铁轨接缝处,车轮就会发出有节奏的“啪嗒、啪嗒”的敲击声。

  这种铁轨由于太短,接缝处极易磨损,而这种“啪嗒、啪嗒”的声音只能停留在记者儿时的记忆中。

  有节奏的摇晃,好像摇篮一样,也将记者的思绪带回儿时。在儿时回忆中,这种“啪嗒、啪嗒”的铁轨声音总是与出门旅行的兴奋或见到亲人的甜蜜相连。在坦赞铁路,终于找回了这久违的美妙声音。

  睁开眼,从开着的车窗仰望夜空。星空美得惊艳。漫天星星,簇拥着头顶上的银河。不少南天星是在北半球无法看到的,甚至让记者激动得一下子爬了起来,也忘却了身体的不适,就那么看着窗外。

  伴着目前看到过的最美星空和涌上心头的各种遐想和儿时的回忆,记者再次沉沉地睡去。

  “中国人能不能回来?”

  “你好!我要查票!”一声乡音打断了记者的美梦。不过,进来的却是一个黑人列车员。原来,他曾接受过中国专家的培训,会说简单的汉语。

  见到有中国旅客坐他的车,这位列车员很兴奋。他对记者说,他们太需要这种培训了,因为中国人不仅给他们带来技术,更带来一种勤奋工作的“中国速度”。“不知道中国人能不能回来做人员培训?”

  据坦赞铁路中国专家组成员向记者介绍,中国在移交坦赞铁路后,曾派出大量专家和技术人员做能力建设,包括培训人才、建立规章制度、协助运营等,那时甚至还有中国司机。通过三期技术合作,中国“手把手”教会坦赞铁路如何管理。但是,根据协议,从第4期技术合作开始,中方人员开始逐渐减少,而且不再参与运营;从第8期技术合作开始,中方专家仅仅提供咨询。直到最新的第15期技术合作,中方专家仅有8人,完全无法做现场技术培训。中国曾多次组织铁路管理人员远赴中国接受培训,但远远不能满足人才需求。

  随列车员而来的还有一位铁路职工大叔。他此行是前往伊法卡拉料理丧事。他的一位同事一周前不幸感染疟疾身亡。而伊法卡拉也正是记者的目的地。

  大叔名叫诺亚,今年55岁,已近退休年龄,在坦赞铁路工作31年了,还曾接受过最后一批“中国师傅”的指导。他说,中国人做事非常有秩序,对他们要求很严格,设定了目标就一定要完成。他说,中国人走后,管理变得散漫了,经营情况也逐渐恶化。

  目前,像他这样的老一代铁路职工已经退休或临近退休,人才断档,青黄不接。他抱怨说,老人得不到重用,而很多新人都不具备资质。“我们都希望,中国人能回来管理坦赞铁路。”诺亚说。

  “我55岁了,已经到了坦桑的平均寿命了……也就是说,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如果有力气,我愿意看到这条铁路变好。”诺亚临别前的赠言不无伤感。

  杂草中的“站台”

  凌晨4点多,列车到达了伊法卡拉,车内车外都是一片漆黑。

  令人吃惊的是,所谓的“站台”,就是一片凌乱杂草,没有半点灯火,看起来像荒郊野外。记者顿时慌乱了,再三向诺亚大叔确认:“这是伊法卡拉?这就是车站?这也叫站?”若不是大叔再三坚定地说这就是车站,记者断然不敢在漆黑的夜里下车,一个人被撂在这非洲“荒野”。

  乘务员不见了,下车完全得靠自助。得自己扳开车门和挡板。也不见有梯子,需要自己跳车或爬下。尽管下车时手脚并用,结果还是半个身子悬在车门外,样子估计很狼狈。幸亏诺亚接过了行李,并把记者生拽下车,也算是平安到站了。

  下车后,周围满是杂草,脚下是硌人的石头。周围都是黑黢黢的,似乎充满了危险。笔者提着行李,也提着心,跟着大叔在“荒野”里摸黑走了大概一两里路,才到了真正的站台。向导乔治在车站等了整晚,终于盼来了记者。

  而在随后的采访中,记者才发现,这是火车司机故意把车停得离站台很远,以怠工方式消极抗议。这一出伊法卡拉站的狼狈经历,折射出坦赞铁路紧张的劳资关系。

  坦赞铁路刚通车时,在铁路就职曾经是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然而,今天风光已不再。铁路员工收入不高,而且经常被欠薪。这使得劳资矛盾频发,铁路工人经常怠工和停工,甚至在记者到访前还发生了一起罢工,而在达市火车站,记者亦旁观过一次工人集会,采访了工会领导。

  劳资关系紧张的另一个侧面是劳动效率低下。在坦赞铁路的辉煌时期,曾有员工6000多人。现在员工总数大约2800人,劳动力大量闲置,很多人没什么活干,工资照拿,管理层却囿于当地法律不能“无理由”开除过剩员工。

  管理层抱怨工人怠工且偷盗,工人则抱怨钱少且欠薪。在记者采访中,这种劳资关系的紧张感无处不在。

  从伊法卡拉站出发,乘上乔治的摩托车,还要再走12公里,才能到伊法卡拉镇。一阵颠簸后,当天色泛白,记者终于在伊法卡拉镇中心住下,接下来,便是在坦桑尼亚南部腹地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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