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媒体将“韩亚航空空难事故飞行员驾驶执飞该机型仅43小时”作为通栏标题,难免给读者这样一种误导:飞行员才“43小时”的“驾龄”,如何能够驾驶波音777这样的重型机?其实,从飞行总时间来看,正在韩亚航空OZ214航班左座建立波音777机型“机长运行经历”的副驾驶李强国,自1994年起就效力于韩亚航空,在包括空客A320机型的飞机上有9793小时的飞行经历。作为本次航班机长教员的李政民,更有着超过1.2万小时的飞行经历,其中驾驶波音777飞机3220小时。
问题出在油门而非资质
作为国际民航组织成员国,韩国民航对于机型改装的进入条件、训练内容和晋升标准,与其他国家相当。从披露的信息看,李强国完全符合转机型条件。在执行OZ214航班时,他是“待取得机长运行经历的驾驶员”,应当在飞行检查员或者飞行教员的监视下履行机长职责。而此次航班机长教员李政民就坐在右座上。从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韩亚OZ214航班在机组配置、上座安排、飞行时间和执勤期等方面,都是符合规定的。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据报道,失事的韩亚航空客机驾驶员在1600英尺(出事82秒前)就关闭了自动驾驶仪,改成人工操纵,自动保持飞行速度的自动油门始终停止在“慢车”位。国内执飞波音777机型的某机长表示,李强国在1600英尺高度断开自动驾驶仪,根据精密进近航道指示灯(PAPI)进行目视飞行,并没有错。因为旧金山机场28左跑道进近后段,属于“目视”进近,就应该改为人工操纵模式。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自动油门。为什么在进近速度逐渐小于本该保持的137节时,自动油门还一直停在“慢车”状态?这位机长进一步分析,一种情况是自动油门发生了故障;另外一种情况则可能是在下降过程中,自动油门向前加的时候,李强国恰巧往后将油门收到“慢车”位。如此几个来回之后,自动飞行逻辑认为飞行员要将自动油门保持在“慢车”位,于是“HOLD”(即“保持”模式)生效,将自动油门保持在“慢车”位。但是,该机长又困惑了:因为波音777飞机进入五边之后,只要自动油门在接通位,飞机一旦小于目标速度值,就会自动加上去。
这些都还有待于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的调查来解开谜团。
事故航班的特点
虽然韩亚航空OZ214航班飞行员李强国是从空客A320机型改装到波音777机型的,而且事故发生时正在建立改装机型“机长运行经历”,但从目前公开的信息来看,他的资质是完全符合规定的。业界多数观点认为,本次事故的主要原因在于,飞机后段飞行速度过小、高度过低、加油门过晚。
综合韩亚航空OZ214航班的信息,我们可以看到这次飞行具有以下特点:
一是属于“机长”改装“机长”的航线飞行。副驾驶李强国在飞行教员李政民的监视下,驾驶波音777-200ER在OZ214航班上履行“机长职责”。
二是副驾驶李强国与机长李政民都是“万小时”级成熟飞行员。虽然二人之前所飞的机型不同,但年龄、资历旗鼓相当。
三是本次飞行是副驾驶李强国在“左座”驾驶波音777-200ER第一次在旧金山机场进近着陆。机长李政民出事前一个月才获得飞行教员资格,事故当天是第一次和李强国搭组执行航班,他在“右座”履行监视职责。从事后的结果来看,他的“放手量”偏大。
四是在旧金山28号左跑道进近过程中,下到高度1600英尺时,断开自动驾驶,转入目视飞行,根据PAPI灯来操纵飞机保持在规定的“下滑道”上。
五是自触地前82秒起,油门杆位置一直停留在最后,机组对飞机的实际推力大小、进近速度疏于监控和管理,以至于到了最后,机头上仰,机组坐在座位上几乎看不到跑道。
六是从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披露的信息看,机组间缺乏起码的“标准喊话”。只是到了飞机撞地前7秒,才有1名飞行员要求“提升速度”;失事前1.5秒,才有人提出“复飞”。
如何应对机长改装
那么,“机长”改装“机长”这种模式,通常存在哪些危险源?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
一是尽量减少技能“负迁移”的影响。“负迁移”是指先前学习的知识或原有技能对学习新知识或新技能有干扰作用,使后来的学习费时费力,甚至相互混淆。更有甚者,在机型改装完毕后,原有的飞行技能仍可能成为操纵新机型的干扰因素。这种现象常常发生在飞行员注意力涣散或不集中时;突遇特殊情况,情绪极度紧张时;极度疲劳或睡眠不足,以及受到酒精、药物影响时。对于年近五旬的老机长,这种影响更加明显。
目前,全球占统治地位的是空客与波音两大飞机体系。空客是“侧杆+油门不随动”,波音是“驾驶盘+油门随动”,差别非常大。部分飞行员认为,从“空客”改飞“波音”,难度要大一些;反之,则容易一点。老机长有许多优势,运行经验丰富、遇事沉稳,但要正确对待技能“负迁移”的影响,努力适应新机型的设计理念、飞行程序和设备使用要求。对于特殊情况的处置,要按照新机型的要求进行强化训练,做到常规动作要精,意外处置要熟。
二是正视“驾驶舱权威梯度偏平”的影响。机长与副驾驶之间的关系,构成了“驾驶舱权威梯度”问题。一般会出现四种情况:一是独断型驾驶舱。在这种驾驶舱里,实际真正飞行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只能是机长。二是放任型驾驶舱。在这种驾驶舱里,根本没有领导。机长与经验丰富的副驾驶和机械师一起执行任务,特别是在副驾驶主飞时,机长往往过分沉默。三是自我中心型驾驶舱。在这种驾驶舱里,只存在两个独立的个人,不存在机组。机组人员各行其是,相互之间没有信息沟通,都以为别人清楚他们所做的事情。四是比较理想的齐心协力型驾驶舱。在这种驾驶舱里,机长作出决策,但有其他机组人员的积极参与。驾驶舱里有较强的交流氛围,机长掌握一切有关信息,弄清实现目标的各个连续阶段,但不包揽一切工作,会让其他机组人员展示才华,学习知识。
对于“机长”改装“机长”的航班飞行,副驾驶是曾经的资深机长,或许还是当班机长的领导、朋友、同学。因此,这种飞行的“驾驶舱权威梯度”通常比较“平缓”(航空界认同的是“有一定权威梯度的驾驶舱”)。一旦太“平缓”,机长便不大好意思提示“被监视者”的飞行偏差,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参与纠正性操作。为了保证飞行安全,笔者建议,对于“机长”改装“机长”的航班飞行,作为真正的机长和技术“监视者”,对于“被监视者”的“主操纵”,在飞行安全范围内、在自己的纠偏能力底线之上,可以“有限放手”,让“被监视者”大胆操纵、积极实践。一旦有越界趋势,真正的机长要及时提醒,必要时立即接管操纵,绝不可放任自流。
三是切实重视对外籍机长的技术把关。我国民航快速发展,对成熟机长的刚性需求大。许多外籍机长进入公司之后,往往存在机型改装的问题。按其飞行经历,大都采用“机长”改装“机长”的模式。由于文化和技术背景的不同,飞行初期会遇到许多问题,特别是在非精密进近、陆空通信、运行管理和安全责任追究等方面需要较长的磨合期。因此,在外籍机长的机型改装、建立航线运行经历和技术等级晋升方面,除了选配好师资、严把质量关和技术晋升外,局方派驻航空公司的主任运行监察员一定要对其把好“放机长关”。公司运行管理部门、安全监察部门对外籍机长的运行,在积极培训、加强沟通的基础上,切实搞好安全风险管理和合同条款的管理。当然,上述建议,也适用于国内航空公司间“流动飞行员”的“改装”技术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