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早晨，船长戴小松早早起了床，开始又一天漫长的等待。从去年12月28日起，江苏一艘名叫“联合女神”号的货轮在印度霍尔迪亚港被扣留了近两个月，连同船上的23名船员。
由于船上的机器仍在运转，仍需有人值班看护，23名船员守在轰鸣的巨大机器旁，轮流值班。其他的船员不断刷新着手机，企图能了解到一点新进展。
“驻加尔各答总领馆给我们送来了一批物资，现在生活有保障了。”戴小松说，此后还会有大批食物补给到位。就在不久前，船上的蔬菜、淡水、柴油都到了“枯竭”的地步。
被扣近两个月，船员身心俱疲
“太疲惫了，大家在船上待的时间太长了。”戴小松在微信上回复。今年春节，23名船员都是在“联合女神”号上度过的，未能和家人团聚。
“船员们普遍情绪消沉，状况不太好。”戴小松介绍，超过一半船员的合同期满近一年，个别船员已达17个月，再加上被拖欠了5个多月的工资，又长期和家人分离无法回国；还有船员的家属病重，天天盼着回家。船员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即将到达“临界点”。
从2015年5月18日上船，戴小松已在“联合女神”号工作近21个月，2016年2月底到3月初在家休息了10天左右。“联合女神”号原定春节前就能回国，进行补给，谁也没想到船会被扣，“食物和淡水是在年前用船上的最后一笔资金购买的”。
戴小松说，船上生活必需品、药品十分紧缺，无奈之下，船员吃饭由平日的三菜变为一菜，三餐也变为两餐。由于船务公司没有付钱给代理公司，无法继续清理船上的垃圾，船上卫生状况堪忧。“船上污油水柜已满，急需处理船上的油污水和垃圾。”
“整船现在蚊蝇泛滥，所在地区为登革热病高发区，部分船员出现拉肚子、低烧症状。”戴小松说，船员们身心都面临着严峻考验。
“联合女神”号是中小型船只，据戴小松透露，2016年7月，该货轮从江苏南通港口出发，执行前往印度的国际远洋货运任务。2016年11月25日，“联合女神”号货轮满载着货物，从埃及驶向印度。2016年12月14日抵达印度霍尔迪亚港外锚地，12月28日卸货后被当地扣押。
船东破产，谁来还钱
在声明中，戴小松表示，“联合女神”号是因为船东南京远浩船务公司的其他船只拖欠了国外油商的加油款，使“联合女神”号受牵连，而就在被扣押的当月，船东公司宣布破产。
南京远浩船务公司注册于2008年1月，注册资本100万元，是以远洋散杂货物运输为主的综合性远洋运输企业，主要经营国际货物运输业务。
该公司的办公室已人去楼空，玻璃门和不锈钢栅栏门紧锁。该公司工商资料显示，2015年7月，该公司因未按规定报送2014年年度报告，被列入经营异常。2016年2月曾进行一次股东变更，原来的两名股东变为10名股东。
据介绍，23名船员由南京远腾船务有限公司派遣。这是一家国内及国际海员服务公司，主要从事海员管理、招聘、培训、证书办理及劳务外派等业务办理。
南京远腾船务有限公司调配部经理韩磊向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表示，由于船东公司拖欠油款，“联合女神”号承担连带责任，因此印度当地法院暂时扣押船只，等待问题解决。
目前，南京远浩船务公司已宣布破产，没有相应的负责人来负责此事，因而无法偿还相关费用。
根据国际惯例，每艘货轮必须保证至少50％的安全运营人员，如果无人轮换，不准予船员弃船离岗，这就导致此次船员无法离岗。
戴小松介绍，印度方面扣留船只，如果船员全部离开，船就成了弃船，港口方面要求船上必须要有“最低配额人员”，所以他们只能随船待在霍尔迪亚港。
韩磊说，如果船没有了，船员拿不到工资。“如果让这些船员先回来，就要再换一批人上去，这也不现实。”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卡在资金缺口上。”韩磊说，缺口将近60万美元，包括船员工资、加油费以及扣押至此产生的港口费用。“如果船东把船卖了，就能偿还债务，但现在船抵押在银行，7月才能解押。没有这个钱，船东就无法赎回这条船，费用只会越滚越多。”
船员权益如何保障
2月13日，中国驻加尔各答总领馆回应称，总领馆一直在关注此事，积极推动国内相关部门尽快协调处理有关问题，让这些船员尽早踏上回家的路。马占武总领事和主管官员与船长戴小松保持密切沟通，随时了解船上情况。蔡志烽副总领事等3位官员日前专程进港登船看望中国船员，了解有关问题及处理进展。
总领馆还回应称，目前，在江苏省有关政府部门积极协调下，在各方共同努力下，相关问题的处理已取得进展。相信上述船员近期可返回国内。经总领馆做工作，印度有关政府部门已表示，将为中国船员回国积极提供便利。
戴小松说，此前有两种方案，一种是由船东出面解决，将船员的工资偿付后集体归国；另一种则是船东回避不出面的替代方案，即走国际航运法规途径，由保险公司来解决问题，但时间较为漫长。由于船东方面一直不肯出面解决，“联合女神”号极有可能被作为“无主船”丢给港口，等待法院拍卖。
2月19日，韩磊表示，目前江苏省已经派出工作组进驻“联合女神”号，扣押事件有望在下周内全部解决。船东最终出面并承担一部分资金，加上政府提供另一部分资金，“联合女神”号归国已经提上日程。
南京远浩船务有限公司的破产只是目前国内航运业持续低迷的一个缩影。有媒体报道称，一艘名为“大满载号”的加工冷冻船滞留秘鲁钦博特近海两年之久，船上25名中国船员被拖欠工资近13个月，其中9人合同到期仍未安排回家，原因同样是资金紧张。
上海海事大学水运经济研究所教授徐剑华介绍，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国际航运市场持续低迷。航运市场大抵分为油轮市场、干散货市场、集装箱市场三大块。以集装箱市场为例，2015年开始发生了大幅度的滑坡，“因为供需条件发生了变化，供给远大于需求”。
“目前航运市场整体的情况都是在往下走。”上海国际航运研究中心国际航运研究室主任张永锋介绍，航运市场正面临行业需求恢复缓慢和运力过剩的严重矛盾。“长三角地区运营干散货的航运企业较多，总体上面临的压力较大。”
张永锋说，国内市场目前也面临着供需严重不平衡的情况，受其影响，企业现金流短缺、资产包袱重、企业负债率高等问题频发。国际市场持续走低，一些外贸航线受到影响，也对国内的航运业造成打击。“长远看市场会进入一个缓慢的恢复周期。”
上海国际航运研究中心的一份2016年度《中国航运景气报告》显示，中国船舶运输企业总体经营状况“仍未好转”，船舶运输企业贷款负债大幅增加，“企业运力、运营成本、企业融资与劳动力需求等企业经营指标恶化趋势仍在加剧”。报告指出，中国航运业未来较长一段时间内仍将处于低谷，可能“正在经历有史以来最残酷的考验”。
“2016年就消失了7家集装箱航运公司巨头。”徐剑华说，韩国最大的航运企业韩进海运公司在2016年8月申请破产。破产后，韩进的船仍在海上漂荡，而港口不愿接受这些船，因为“公司破产无法支付预付金”。这样混乱的状况持续了一年，最后由韩国政府施以援手，利用财政解决了相关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