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8日，全球最大的铁矿石生产企业巴西淡水河谷公司旗下的大型矿砂船首次抵达日本大分港，将所载矿石交运给新日铁大分钢厂。这艘大船的型号是Valemax，载重量38.8万吨，号称40万吨级，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铁矿石运输船。新日铁官方对这艘大船的到达表示欢迎：“世界最大矿砂船的抵达意义重大，如果测试没问题，我们将考虑使用大型矿砂船向其他钢厂交运铁矿石。”
目前全球在建和已投入运营的Valemax大船共有35艘，均与淡水河谷公司有关。令国人骄傲的是，这种大船是由中国企业设计，35艘船中的24艘由中国企业建造，其余11艘虽由韩国企业建造，但很多零部件采购自中国。然而，淡水河谷全球业务发展总监久安（Jo•oMendesFaria）最近对媒体表示，让淡水河谷感到困惑的是，这种由中国设计、建造，初衷是为了向中国运输铁矿石的大船，却被禁止停靠中国港口，而中国恰恰是淡水河谷铁矿石最大的买家。这种局面已经僵持了数月之久，淡水河谷仍在苦苦寻觅解决良策。Valemax的诞生不啻为国际航运界的一声惊雷。这个巨无霸对全球铁矿石贸易以及运输格局将产生重大影响，矿商、钢企、贸易商、船东、港口以及船厂都是利益关联方，多方围绕着Valemax展开了明争暗斗。
Valemax的诞生
2011年淡水河谷出口中国的矿石总量达到1.319亿吨，占总产量的35%。尽管如此，与主要竞争对手澳大利亚的力拓和必和必拓比起来，在向中国出口铁矿石方面，淡水河谷的劣势仍然明显，那就是运输距离：一吨铁矿石从巴西运到中国的成本几乎是从澳大利亚运到中国的2.5倍，这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淡水河谷的出口。虽然淡水河谷是全球最大的铁矿石生产企业，但是过去四年，必和必拓在中国市场累计销售达550亿美元，为三大公司之首。为了弥补运输成本的劣势，2007年淡水河谷启动了打造超大型船队计划，斥巨资定制40万吨级矿砂船Valemax。按照设计，从巴西运输铁矿石到中国，这种大船要比常规的20万吨级的好望角型船舶每吨铁矿石节约35%的燃油，节约运输成本25%-30%，从而为淡水河谷在与“两拓”的竞争中增加砝码。按照淡水河谷计划，将在2013年底之前完成全部35艘Valemax的建造。
利益博弈
2011年5月，第一艘Valemax大船投入运营，满载铁矿石从巴西驶往中国大连港，但是这艘船没能到达大连港，而是中途改道去了意大利。淡水河谷的解释是，该船在航行过程中接到中国主管部门通知，称大连港口不具备接卸40万吨级船舶的条件，淡水河谷只好中途改变目的地。此后，Valemax一直未能获批停靠中国港口。久安称，从2011年上半年开始，中国船东协会已多次上书交通运输部、国家发改委等国家部委，反对淡水河谷大规模扩张船队的计划，并且建议主管部门否决淡水河谷40万吨级矿砂船停靠中国港口的计划。
中国船东协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张守国表示，“这些巨轮一旦投入使用，估计很多正在使用中的好望角型船就没活干了。”张守国认为，如果航运企业将来出现大规模倒闭现象，届时淡水河谷不但会垄断矿石价格和供给，还会控制整个海运市场。况且淡水河谷的做法一旦成功，其他矿石巨头很可能会竞相效仿，那样的话对全球的铁矿石供应和海运市场来说都是灾难。
去年12月初，由韩国STX泛洋船厂建造的“ValeBeijing”号，在巴西马德拉港因至少两个压载舱破裂，发生漏水事故。据媒体披露，中国船东协会在随后的一份上交交通运输部等部委的汇报材料中强调“最新发生的事故说明，40万吨级矿砂船的制造技术还不成熟，一旦发生事故，轻则堵塞航道、影响港口作业，重则造成港口环境污染、带来生态灾难”。无论双方如何打口水仗，淡水河谷的最终目的都是要获得中国有关部门同意让Valemax靠泊中国港口。久安认为，在建造Valemax之前，从2006年开始，淡水河谷就和中国的港口如大连港、青岛港、曹妃甸港以及马迹山港沟通过，这些港口都为靠泊Valemax做了相应的改造，从技术上讲是可以靠泊Valemax大船的。目前全球能够停泊Valemax大船的，有阿曼、巴西、意大利、荷兰和菲律宾、日本、韩国和马来西亚等国的港口。业内人士分析，阻力可能主要来自中远集团。淡水河谷在一份分析报告中指出，由于国际航运市场不景气，像中远集团这样的大型干散货运输企业运力严重过剩，导致其收入锐减，日子过得很艰难，因此不希望淡水河谷具有明显优势的大船挤占其生存空间。
“中远集团是我们在建造Valemax之前进行洽谈的第一家船东，我们希望中远集团建造这些大船，然后与我们签订25年的长租合同。”久安说，这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但是中远集团更倾向于现货市场交易，因为当时这种商业模式的利润更高。结果另外三家国际船东认可了淡水河谷的这种模式。今年5月份，淡水河谷与中远集团的争斗公开化。5月8日，中远集团总经理马泽华对媒体表示，淡水河谷已有两个月拒用中国船队，公司正在考虑向中国商务部递交申诉。淡水河谷与中远集团的争斗涉及多方利益，钢企、港口等都被牵扯其中。
截至目前，这些利益相关方态度暧昧。按照淡水河谷的说法，部分钢企已经向淡水河谷表达了支持态度，因为用Valemax运输铁矿石有利于市场竞争和降低铁矿石的到岸价，对于钢企是有利的。港口也是支持Valemax的。“Valemax可以增加港口的吞吐量，港口自然是乐意的，”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航运业内人士对笔者表示，“但是中远集团是这些钢企和港口的大客户，同样得罪不起，因此他们在公开场合态度暧昧。”耐人寻味的是，3月23日在重庆召开的“2012冶金矿产品国际会议”上，现场的投票显示，高达73%的人支持Valemax大船停靠中国港口。
未来选择
淡水河谷会放弃大船计划吗？久安给出了否定的回答。现实要求淡水河谷必须将Valemax计划进行下去。就自身发展而言，淡水河谷位于巴西北部卡拉加斯矿区的新矿近日获得了巴西环境和可再生自然资源管理局颁发的环境许可证，这是淡水河谷以及铁矿石行业史上规模最大的项目，两年后即可投产，绝大部分铁矿石都将出口。因此，淡水河谷对于运力的需求会更大。此外，外部环境对淡水河谷不利。巴西政府在起草增加矿区使用税等新规，部分州政府已于4月份率先开始征收矿产税，这将减少淡水河谷采矿项目的利润。
此外，澳大利亚的“两拓”也在增产，并且加强联合，对淡水河谷形成了夹击之势。淡水河谷的执行董事、全球铁矿石业务负责人卡洛斯•马丁斯说，Valemax是淡水河谷在亚洲提升长期竞争力战略的一部分。对淡水河谷的Valemax大船进行封堵恐怕不是最终的解决方案。笔者采访的业内人士大多认为，船舶大型化是未来发展趋势，况且这些大船很多将会在中国设计和生产，禁止大船靠泊定会损害造船企业的利益，他们也会加紧游说。前不久在上海召开的国际航运大会上，有人感叹：“为什么节能高效的大船创新来自航运行业外而不是业内呢？”“中国船东协会和中远集团未必是在抵制船舶大型化的发展趋势，”上述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航运人士说，“他们只是想增加和淡水河谷谈判的砝码，同时为自己消化运力或者建造大型船舶赢得时间。”
久安回避了下一步如何与中远集团谈判的问题。不过他表示，抵制Valemax并不能令中国受益，相反会令中国受损，因为越来越多的中国周边国家已经接受Valemax靠泊。而且抵制Valemax会减弱淡水河谷铁矿石在中国市场的竞争力，令“两拓”受益，由于印度已经宣布减少其对中国的铁矿石供应，中国的钢厂将面临更少的选择。“对于我们来说，最理想的结果是允许Valemax靠泊中国港口，”久安说，“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是Valemax一直无法靠泊中国港口。但是我们也有应对方案，那就是用Valemax运输铁矿石到周边国家的港口，然后再用小船转运至中国，不过这样一来，铁矿石的运输成本就增加了。”
